【多施虐者日式轻小说】破碎与坠落的太阳9.3更新,第二卷第4章,慢热,长线节奏,马甲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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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章
整整七天。



铃木亚纪感觉自己像是被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标本,每一根神经都因为恐惧而变得僵硬、透明。



那个秘密,像一颗在她胃里生了根、发了芽的、有毒的种子,日夜不停地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七天前,那个下着小雨的午后,她因为在走廊上不小心撞到了早乙女玲奈,被罚去打扫位于教学楼最偏僻角落的旧器材室。当她提着水桶,拖着沉重的步伐,经过保健室时,一个熟悉而瘦削的身影,如同幽灵般,警惕地左右看了一眼,然后迅速地闪了进去。



是田中阳一。



那一瞬间,亚纪的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本能地缩进了楼梯间的阴影里,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或许,是出于一种长期以来形成的、对“禁忌”的本能回避。田中阳一这个存在,本身就是女王领地里一个巨大的、不可触碰的雷区。任何与他产生非必要交集的人,都会被视为潜在的“叛徒”。



她透过楼梯扶手的缝隙,像一个卑劣的窃贼,窥视着那扇刚刚关上的、属于保健室的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午休的铃声早已响过,走廊上空无一人。



她的内心,正在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



是立刻离开,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还是……



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如同飞蛾扑火般的好奇心,最终战胜了恐惧。她脱下那双早已穿得有些变形的室内鞋,只穿着一双洗得有些发白的棉袜,光着脚,如同猫一样,悄无声-息地、一步一步地挪到了保健室的门边。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那声音大得她几乎以为会被门里的人听见。



她将耳朵,小心翼翼地、用一种近乎于朝圣的姿态,贴在了冰冷的门板上。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没有谈话声,没有走动声,只有一片死寂。



她更加困惑了。



最终,她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气,将眼睛凑到了门上那块小小的、蒙着一层灰尘的磨砂玻璃窗上。



透过模糊的玻璃,她隐约看到,那个曾经无比耀眼的少年,正静静地躺在那张洁白的、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病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干净的毛毯。



他睡着了。



他睡得很沉,很安稳。那张总是因为痛苦、屈辱和恐惧而紧绷扭曲的俊美脸庞,此刻,在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柔和的阳光下,竟然舒展开来,呈现出一种亚纪从未见过的、近乎于圣洁的平静。



他的眉头不再紧锁,他的嘴唇不再因为死死咬住而泛白。他的胸口,随着平稳的呼吸,有节奏地、安详地起伏着。



那一刻的他,看起来不再是那个任人踩踏的“器物”,也不是那个在泥沼中挣扎的可怜虫。



他看起来……



像一个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港湾的、疲惫不堪的旅人。



像一个做着甜美梦境的、不愿醒来的孩子。



安心。



对,就是这个词。



这个奢侈到近乎于罪恶的词汇,竟然会出现在田中阳一的脸上。



这个发现,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亚纪的脑海里。



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没有跌倒在地。



一股冰冷的、远比恐惧更加复杂的情绪,如同毒蛇般,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那不是嫉妒,也不是愤怒。



那是一种被排除在外的、巨大的、恐慌的孤独感。



凭什么?



凭什么他可以拥有这样一个“避难所”?



凭什么他可以在承受了女王的“恩赐”之后,还能找到这样一个可以舔舐伤口、获得片刻安宁的地方?



而我呢?



我铃木亚纪,每天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要小心翼翼地揣摩女王的心情,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我连一个可以安心睡个好觉的夜晚都没有,凭什么他可以?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最疯狂的藤蔓,在她内心最阴暗的角落里,野蛮地生长起来。



她知道,她发现了一个足以改变一切的秘密。



一个可以让她重新获得女王青睐的、价值连城的“投名状”。



但同时,她也知道,一旦她将这个秘密说出口,那扇门背后的、那个少年脸上那份脆弱而短暂的安宁,就会被彻底地、毫不留情地碾得粉碎。



那个小小的保健室,那张洁白的病床,将会变成一个新的、更加精致、更加残忍的地狱。



这七天,她活在地狱里。



白天,她会像往常一样,跟在高坂诗织的身后,对女王的每一个决定都报以最热烈的附和,对田中阳一的每一次被欺凌都露出恰到好处的、冷漠的微笑。



但她的目光,总会不受控制地、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般,飘向那个沉默的、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少年。



她会仔细地观察他。



她看到,每天临近午休的时候,他那双空洞的、毫无生气的眼睛里,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名为“期待”的光。



她看到,当午休铃声响起,他离开教室,走向那个“避难所”时,他那总是微微佝偻的、仿佛被无形重担压垮的背脊,会悄悄地、挺直那么一两分。



她甚至能想象出,当他躺在那张床上,嗅着那股干净的、安全的、混合了消毒水与阳光味道的空气时,他内心那份劫后余生般的、巨大的慰藉。



而每当她想象到这一切,她胃里那颗有毒的种子,就会灼烧得更厉害。



夜晚,她会做噩梦。



她梦到自己变成了田中阳一,被一群看不清面目的怪物追赶,她拼命地跑,拼命地跑,终于看到了保健室那扇散发着柔光的大门。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门,看到的却不是洁白的病床和温柔的黒沢老师,而是坐在王座上的、正对着她甜美微笑的高坂诗织。



然后,她就会从无尽的坠落感中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



她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发生在前天。



早乙女玲奈大人策划的一场“游戏”失败了,高坂诗织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所有人都受到了迁怒,而她,铃木亚纪,这个在团体中地位最低、最没有背景的“杂草”,自然成了最方便的出气筒。



诗织甚至没有骂她,也没有打她。



她只是在经过亚纪身边时,用一种极其平淡的、仿佛在评论天气般的语气,对身边的相田绘里奈说了一句:“亚纪同学最近……好像总是心不在焉的呢。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呢?”



仅仅是这一句话。



仅仅是这句轻飘飘的、不带任何温度的话,就足以让亚纪的世界,彻底崩塌。



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选择了。



与其在无尽的猜疑和恐惧中等待着自己被当成“叛徒”清除掉的那一天,不如主动献上祭品,用别人的鲜血,来换取自己的生存。



对不起了,田中君。



对不起了,黒沢老师。



在这个地狱里,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亡。



……



私立庆义高中,顶楼,VIP休息室。



这里是女王的“神国”,一个与教学楼里那股混合了粉笔灰、汗水和廉价午餐味道的“凡间气息”截然不同的世界。



空气中,永远弥漫着高坂诗织身上那款名为“失乐园”的限量版香水味——晚香玉的甜腻与苦杏仁的危险,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奢华而致命的网,将这里与外界彻底隔绝。阳光透过巨大的、一尘不染的落地窗,肆无忌惮地倾泻进来,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将室内那些昂贵的、线条冰冷的现代家具,映照得更加不近人情。



高坂诗织慵懒地斜倚在那张足以容纳五六个人的、巨大的天鹅绒沙发上。她的姿态,像一幅经过精心构图的、充满了古典美的油画。一条腿优雅地交叠在另一条腿上,剪裁合体的校服短裙下,露出一截线条优美、肌肤白皙得如同上好羊脂玉的小腿,和一只穿着Miu Miu芭蕾平底鞋的、纤细得仿佛一握即碎的脚踝。



她没有看任何人。



她的头微微低垂着,目光专注地落在自己那双保养得无可挑剔的手上。她正用一把镶嵌着细碎钻石的、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指甲锉,漫不经心地、有一下没一下地修剪着自己那涂着鲜艳蔻丹的、如同染了血的指甲。



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赏心悦目的美感,和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绝对的傲慢。



锉刀在指甲边缘划过,发出极其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在这片死寂的、被香水味和奢华感凝固的空气里,这“沙沙”声,成了唯一的、也是最令人心悸的声响。



它像时间的秒针,又像审判的倒计时。



铃木亚纪就站在这片凝固的空气中,像一只误入琥珀的、卑微的昆虫。



她小心翼翼地,站在女王的领地边缘,站在那块花纹繁复得如同迷宫的、昂贵的波斯地毯旁,连踩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她微微躬着身子,双手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在身前死死地绞着自己那早已被汗水浸湿的校服裙的衣角,裙摆被她攥得起了无数道凌乱的、可悲的皱褶。



她不敢直视诗织。



那是一种会灼伤眼睛的光。



她的目光,只能卑微地、死死地落在诗织脚边那块地毯的花纹上,仿佛只要自己足够专注,就能从那错综复杂的线条中,找到一条通往“生”的道路。



她能清晰地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淡淡的、混合了廉价洗衣粉和紧张汗液的酸味。这股属于“凡人”的、充满了不安与窘迫的气味,与空气中那股属于“神明”的、昂贵而危险的香水味,形成了鲜明而残酷的对比。



这气味的鸿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与她们之间,隔着一条永远也无法跨越的、名为“阶级”的巨大天堑。



时间,在诗织那漫不经心的“沙沙”声中,被拉长到了极限。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亚纪感觉自己的喉咙,干得像一片被暴晒了七天的沙漠。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因为恐惧而疯狂跳动的心脏,撞击着耳膜,发出“咚、咚、咚”的、沉闷的巨响。



她知道,自己必须开口了。



再不开口,女王的耐心,就会像她指尖那被锉掉的、细小的粉末一样,被彻底耗尽。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那干涸的喉咙里,挤出了一丝微弱的、如同蚊蚋般的声音。



“那个……诗织大人……”



她的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变了调,尖锐而沙哑,难听得让她自己都想立刻咬断舌头。



诗织没有任何反应。



她仿佛根本没有听到。



她依旧低着头,那把镶钻的锉刀,依旧不紧不慢地、有条不紊地,在她的指甲上,发出那阵催命般的“沙-沙”声。



只有她那只穿着芭蕾平底鞋的脚,不耐烦地、用脚尖在地毯上轻轻地点了一下。



那柔软的、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鞋尖,在厚实的地毯上,留下了一个极其浅淡的、稍纵即逝的凹痕。



这个无声的、轻描淡写的动作,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亚纪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那是“不耐烦”的信号。



亚纪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那股混合着绝望和求生欲的空气,呛得她肺部生疼。



再睁开眼时,她的声音虽然依旧颤抖,却比刚才清晰了许多。



“诗织大人……我、我发现了一件事,一件……关于田中君的、很重要的事情……”



“沙沙——”



锉刀的声音,依旧在继续。



但这一次,诗织终于开了金口。



她依旧没有抬头,只是从那两片涂着鲜红唇膏的、饱满的嘴唇间,吐出了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单音节的词。



“说。”



这个字,像一道特赦令,让亚纪几乎要虚脱在地。



但她知道,真正的审判,现在才刚刚开始。



她不敢再有任何犹豫,用一种近乎于告密的、急切的、甚至带着一丝病态煽动性的语速,将那个在她心里发酵了整整七天的秘密,连同自己那最后一点可怜的良知,一并倾倒了出来。



“是保健室!是保健室的黒沢老师……她、她好像在特别地、特别地关照田中君!”



“我……我这一个星期,都一直在偷偷观察!我好几次都看到,午休的时候,别人都去食堂了,只有田中君,一个人偷偷地溜进保健室里睡觉!”



“那里……那里就好像成了他的、他一个人的专属避难所一样!”



她说到这里,偷偷地抬起眼皮,飞快地瞥了一眼诗织的反应。



没有反应。



诗织依旧在锉着指甲,那张甜美得如同人偶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慵懒的表情。



亚纪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难道……这个情报,还不够分量吗?



难道,连这个都无法重新引起女王的兴趣吗?



巨大的、即将被彻底抛弃的恐惧感,让她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她几乎是凭着一种求生的本能,将自己那天在门缝里窥见的最刺痛她的那一幕,用一种夸张的、充满了恶意揣测的语气,尖叫着补充了出来!



“而且!有一次我偷偷经过,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他躺在那张床上,脸上……他脸上的表情,是那种……是那种很安心、很满足的表情!”

(诗织锉指甲的动作,出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零点一秒的停顿。)



(过了漫长的几秒,她缓缓放下指甲锉,抬起那张甜美无害的脸,一双杏眼笑成了月牙,但眼底没有任何笑意。她用一种情人般呢喃的、轻柔到让人毛骨悚然的语气,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诗织: “专属……避难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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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那是一种宣告。



一种无需言语,仅凭脚步声和气息就能完成的、属于女王的狩猎宣告。



午后的阳光,本该是温暖而慵懒的。它透过私立庆义高中那明亮得过分的走廊玻璃窗,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投下一块块明亮的光斑。然而,当那一行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时,整个空间里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温度,变得凝滞、冰冷,充满了风暴来临前的、令人窒息的压抑。



走廊两边的学生们,那些平日里高声谈笑、肆意挥洒着青春的男男女女,此刻像是被集体按下了静音键。他们不约而同地、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般,纷纷贴着冰冷的墙壁而立,脸上交织着恐惧、兴奋、以及一种事不关己的、病态的幸灾乐祸。他们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像一群在古罗马斗兽场里等待好戏开场的、麻木而残忍的观众,注视着那支正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即将踏平城池的军队。



高坂诗织,走在最中央。



她依旧是那副甜美得如同人偶般的模样,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愉悦的、猫捉老鼠般的微笑。她那双Miu Miu的芭蕾平底鞋,鞋底柔软,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这种悄无声息,远比任何响亮的脚步都更令人感到恐惧,那是一个顶级掠食者在靠近猎物时,才会有的、优雅而致命的步伐。



她的左右,如同两尊忠实的护法,是相田绘里奈和渡边美优。她们脚上那昂贵的制服皮鞋,鞋跟坚硬,敲击在地板上,发出“嗒、嗒、嗒”的、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这声音,与诗织的无声形成了诡异的共鸣,像是女王驾临时,由侍从敲响的、宣告审判开始的冰冷钟摆。



铃木亚纪,那个告密者,则像一个卑微的影子,跟在队伍的最后。她低着头,试图用刘海遮住自己脸上那份无法抑制的、因为恐惧和兴奋而扭曲的表情。她既害怕接下来即将发生的、由自己亲手点燃的血腥场面,又为自己终于重新获得了女王的“关注”而感到一阵病态的、战栗的狂喜。



比她们的脚步更先抵达的,是那股具有强烈侵略性的、混合了三种不同高级香水的气息。诗织身上那“失乐园”的甜美与危险,绘里奈身上那冷冽如山茶的清傲,以及美优身上那热烈如玫瑰的甜腻,三股味道交织成一股霸道的、具有压迫感的气浪,如同一场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走廊里原本那股混合了阳光、灰尘和青春期荷尔蒙的、属于“凡间”的普通空气。



这是一种嗅觉上的殖民。她们所过之处,空气便不再属于大众,而被强行打上了属于女王军团的、奢华而残忍的烙印。



她们的目标,是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挂着“保健室”铭牌的门。



那里,是田中阳一最后的、也是唯一的“避难所”。



诗织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享受这种感觉,享受这种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去撕碎猎物最后一点可笑希望的、如同神明般的快感。她甚至已经能想象出,当她一脚踹开那扇门时,田中阳一和那个不知死活的女校医脸上,将会是何等精彩的、绝望的表情。



然而,就在她的军队距离那扇门只剩下不到十米的时候,一个身影,如同一尊不可动摇的、由钢铁与逻辑浇筑而成的雕塑,冷静地、沉默地,挡在了她们的面前。



藤井海斗。



学生会副会长。



他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静静地站在保健室的门口。身上那套一丝不苟的校服,仿佛是用尺子量过一般,找不到一丝褶皱。鼻梁上那副金丝边眼镜的镜片,反射着窗外投来的、冰冷的光。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印着学生会醒目公章的深蓝色文件夹,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插在裤袋里。



他没有看诗织,也没有看她身后的任何人。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自己手中那份文件夹上,仿佛那上面记载着比眼前这场风暴更重要的事情。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用自己那平静到近乎冷酷的气场,硬生生在女王军团那势不可挡的冲锋路径上,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却又坚不可摧的铁壁。



诗织的脚步,第一次,停了下来。



她身后那“嗒、嗒、嗒”的钟摆声,也戛然而止。



整个走廊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诗织脸上的笑容没有变,但那双漂亮的杏眼里,那份猫捉老鼠般的愉悦,正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了的、冰冷的审视。



她终于抬起眼,正眼看向了眼前这个男人。



“藤井同学,”她的声音依旧甜美得发腻,像裹着蜜糖的毒药,“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学生会,现在要开始干涉普通学生之间的‘友好交流’了吗?”



她特意加重了“友好交流”四个字,话语里的威胁与嘲讽,毫不掩饰。



藤井海斗终于从文件夹上抬起了头。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用指尖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个标志性的动作,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冷静,也更加没有人情味。



他的目光,平静地迎上诗织那双已经开始燃烧着怒火的眼睛,语气平淡得如同在宣读一份毫无意义的报告。



“高坂同学,我无意干涉任何人的‘交流’,”他平静地回答,然后,轻轻地用指节,敲了敲手中那个深蓝色的文件夹,“我只是在执行公务。”



“公务?”诗织的眉毛,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是的,公务。”藤井海斗翻开了文件夹,露出里面打印得工工整整的、布满了条款和印章的文件,他甚至没有去看,便流畅地背诵了出来,“根据私立庆义高中学生会内部风纪管理条例,第七条,第三款:为保证各功能性教室的教学与使用环境的独立性与公正性,学生会有权在任何时间,对校内任何地点,进行不定期的、突击性的卫生与安全使用情况检查。”



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一览无余的、属于智者的、冷酷的优越感。



“在检查期间,为避免不必要的干扰,除该功能教室的负责人与学生会检查人员外,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高坂同学,很不巧。现在,我,藤井海斗,作为学生会副会长,正在对保健室,进行例行的、也是突击性的卫生安全检查。”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经过精密计算的、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毫不留情地,割在了诗织的神经上。



她可以用权势去压倒任何人,可以用暴力去摧毁任何反抗。



但是,她无法去对抗“规则”。



尤其,是当这个“规则”的执行者,是藤井海斗这个全校闻名的、油盐不进、只认逻辑和条例的“怪物”时。



诗织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她那张总是挂着甜美笑容的脸,此刻因为愤怒而微微有些扭曲,但她却一个字都无法反驳。因为她知道,藤井说的每一个字,都写在她们入学时人手一本的学生手册里。



她,被规则,将死了。



走廊里的空气,仿佛被拉成了一根绷到极限的、随时可能断裂的琴弦。



周围那些屏息观望的学生,大气都不敢出。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女王,第一次,在一个男人面前,哑口无言。



而就在这死寂的、一触即发的紧张对峙中,一个充满了恐慌的、不合时宜的大喊声,和一阵如同野牛奔袭般的、沉重而混乱的脚步声,从走廊的另一头,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啊!让开!快让开!!”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足球队的王牌,那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壮硕如熊的坂田健司,正抱着一个巨大得夸张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挡住的白色网兜,以一种与他那矫健体格完全不相符的、笨拙而慌张的姿态,朝着保健室门口,疯了一样地冲了过来。



那个网兜里,塞满了至少十几个足球,随着他的跑动,上下颠簸,仿佛随时都要炸开。



诗织和藤井都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还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一场史诗级的“意外”,便以一种充满了暴力美学的、极其荒诞的方式,华丽上演。



坂田健司那只穿着球鞋的大脚,在距离人群还有三米远的光洁地板上,仿佛突然踩到了一块看不见的、涂满了黄油的香蕉皮。



他那巨大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



“哇啊啊啊啊——!!”



他发出了一声足以掀翻屋顶的、无比凄惨的嚎叫,整个人像一棵被伐倒的巨木,以一种极其夸张的、违反了基本物理学的姿势,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笨拙的弧线,然后——



“咚——!!”



一声惊天动地的、沉闷的巨响,他整个人,连同那个巨大的网兜,重重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保健室的门口,摔在了女王军团与藤井海斗之间那片狭小的、凝固的空气里。



如果说藤井海斗的出现,是在凝固的空气中筑起了一道“铁壁”。



那么坂田健司的这一摔,就是将一颗大当量的炸弹,直接扔进了这片被铁壁隔开的、拥挤的空间里,然后,引爆。



那个看起来还算结实的网兜,在如此剧烈的冲击下,应声破裂。



下一秒,十几个足球,如同挣脱了牢笼的、褐色的猛兽,又像是保龄球馆里被击中后四散飞溅的球瓶,带着巨大的、混乱的动能,向着四面八方,疯狂地、毫无秩序地弹射开来!



“砰!啪!咚!咚!砰!”



足球撞击墙壁的声音,撞击储物柜的声音,撞击天花板的声音,甚至撞击到几个倒霉学生腿上的声音,一时间,响彻了整条走廊!



整个世界,从极致的死寂,瞬间变成了一片极致的混乱。



那股由三种高级香水构建起来的、充满压迫感的“女王领域”,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了雄性荷尔蒙的混乱,彻底地、粗暴地撕得粉碎。



坂田健司身上那股刚刚踢完球的、混杂着热气与激情的浓烈汗味,瞬间扩散开来,与空气中那股甜腻的香水味,形成了一种极其荒诞、极其滑稽的对冲。他那双穿得有些旧的球鞋,其中一只因为剧烈的摔倒而掉落,鞋垫都翻了出来,正散发着最真实、最不加掩饰的、属于运动少年的脚臭味。



滚得到处都是的足球,则带着橡胶、灰尘和汗水的气味,将这条本该属于女王的、神圣的通道,彻底堵死,变成了一个狼藉的、充满了意外与尴尬的事故现场。



高坂诗织,呆住了。



她那双漂亮的芭蕾舞平底鞋的鞋尖,正抵着一个滚到她脚边的、还在微微旋转的足球。她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脸上那副高高在上的、甜美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而坂田健司,这个混乱的制造者,正抱着自己的脚踝,躺在地上,表情痛苦地、毫无形象地大声嚎叫着:



“哎哟——!疼疼疼疼疼!我的脚!我的脚好像崴了!啊!对不起!高坂同学!相田同学!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的球!我的球啊!!”



他一边用一种毫无诚意的、夸张的语调道着歉,一边手忙脚乱地、像一只笨拙的大狗熊,在地上匍匐着,去追那些滚得满地都是的足球,将现场搅得愈发一塌糊涂。他每一次伸出手,都会“不小心”地将另一个足球,撞向更远的地方。



藤井海斗依旧站在原地,如同一座在飓风中岿然不动的灯塔。他只是平静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与那个正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坂田健司,在混乱的空气中,短暂地交汇了一瞬。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是一次未经排练的、堪称完美的合奏。



藤井海斗享受着这种用智商和规则,将赤裸的暴力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不对等的、优雅的胜利。



而坂田健司,则纯粹是出于守护昔日对手的、最朴素的本能。他用最符合自己“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人设的方式,完成了最有效的“物理封锁”和最直接的“场面破坏”。



高坂诗织的内心,那片冰冷的湖水,此刻已经彻底变成了翻江倒海的、即将喷发的火山。



她从最初的猫捉老鼠的愉悦,到被藤井海斗用规则堵嘴的憋屈,再到此刻,被坂田健司这个蠢货用一种近乎于羞辱的方式,搅乱了她精心策划的一切……



震怒!



前所未有的震怒!



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切,绝对是故意的!是这两个男人,联起手来,对她这个女王的权威,进行的一场最无情的、最公开的、最可恶的挑衅和嘲讽!



但是,她却无法发作。



她能做什么?去指责藤井海斗滥用学生会权力吗?他每一个字都站在规则的制高点上。去殴打坂田健司这个摔倒在地的“受害者”吗?那只会让她在众人面前,彻底沦为一个气急败坏的、毫无风度的泼妇。



这是她在自己的“王国”里,第一次,尝到了这种有理说不出,有火发不出的、彻头彻尾的、无能为力的滋味。



……



保健室内。



隔音良好的大门,将那场惊天动地的混乱,过滤得只剩下模糊的、沉闷的撞击声和坂田健司那穿透力极强的嚎叫。



黒沢明美的心,像是坐了一趟从地狱直通天堂,却又在中途悬停的过山车。



当她听到走廊上那阵熟悉的、属于女王军团的脚步声,尤其是听到高坂诗织那标志性的、娇滴滴的声音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刹那间被冻结。



她以为,她和阳一的末日,到了。



她下意识地冲到阳一的床边,用一种近乎于本能的、保护幼崽般的姿态,迅速地拉上了那道薄薄的、却承载着她全部勇气的隔断帘,用自己那单薄的身体,挡在了帘子的前面。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门外预想中的、狂风暴雨般的撞门声并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无比喧闹的混乱。



当那混乱最终平息,走廊重归寂静,预想中的“敌人”却迟迟没有出现时,她那根紧绷到了极限的神经,才终于稍稍放松了下来。



她靠在墙上,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一层冰冷的冷汗,彻底浸湿。



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风暴并未过去,它只是被暂时地、意外地推迟了。



下一次,它只会以更猛烈、更不可阻挡的姿态,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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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走廊上的混乱,如同一场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的龙卷风,在余下那狼狈的、旋转的尾巴尖后,终于不甘地归于死寂。



看热闹的学生们,在藤井海斗那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和坂田健司那依旧充满威慑力的魁梧身躯的双重压力下,如同退潮般迅速而无声地散去。他们交头接耳,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和对刚刚那场史无前例的对峙的意犹未尽,却没人敢再在这里多逗留一秒。



空气中,残留着一捧被搅得浑浊不堪的、诡异的“战争余味”。高坂诗织一行人留下的、那几种混合在一起的、昂贵而甜腻的高级香水味,如同战败后不肯散去的军队的华丽旗帜,依旧霸道地占据着这片空间。然而,这股甜美的味道,却被另一股更原始、更具生命力的气息粗暴地撕开了一道口子——那是坂田健司在剧烈运动后,从身体里蒸腾出的、充满荷尔蒙的、毫不掩饰的咸湿汗味。



两种味道激烈地碰撞、撕扯、交融,形成了一种滑稽而又充满张力的、独特的嗅觉记忆,顽固地宣告着刚刚在此地发生的一切,并非一场幻觉。



十几个足球,如同被顽童肆意抛洒的巨大弹珠,依旧散落在走廊的各个角落,其中一个滚到了藤井海斗的脚边,安静地停下。



坂田健司挠着他那被汗水浸湿的、乱糟糟的短发,终于捡起了最后一个足球,费力地塞回破了个大洞的网兜里。他直起身,用他那件宽大的运动T恤的下摆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然后转向那个自始至终都像一尊冰雕般站在原地的学生会副会长,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憨厚”与“真诚”的、嘿嘿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计划得逞的狡黠,有守护住什么的安心,还有一丝独属于少年人的、恶作剧成功后的得意。



藤井海斗只是平静地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纤尘不染的金边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冰冷的、理性的光。他的目光从健司那张写满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脸上扫过,最后,在那只因为摔倒而掉落在地、鞋垫都翻了出来、散发着最真实运动气息的球鞋上停留了零点一秒。



“粗糙,但有效。”他的内心,如同最精密的计算机,迅速给出了评估,“坂田健司,运动能力卓越,性格冲动直接,缺乏逻辑性,但其行为的不可预测性,在特定情况下,可以成为打破僵局的最优变量。高坂诗织的行动模式已被干扰,其反应阈值需要重新评估。今日的联合干预,初步目标达成。”



他没有笑,只是对着健司,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点了点头。



一个笑容,一个点头。



一个像火,一个像冰。



两个在学校食物链中处于截然不同生态位的顶端掠食者,两个在过去的人生轨迹中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的男人,在这一刻,于这片还残留着战争硝烟的走廊上,达成了一种超越了所有言语的、坚不可摧的默契。



他们都清楚,今天的一切,只是一个开始。



一场真正的、围绕着那个名为“田中阳一”的、脆弱的风暴眼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另一边,是女王的巢穴。



私立庆义高中顶楼,那间只对少数VIP学生开放的、如同空中楼阁般的豪华休息室里,气氛压抑得仿佛能将空气都凝结成冰。



高坂诗织一言不发地走在最前面,她那双柔软的Miu Miu芭蕾平底鞋踩在厚实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却比任何重锤都更令人感到窒息。



相田绘里奈、渡边美优和铃木亚纪,如同三只被无形锁链拴着的、惊恐的影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到了最轻。她们甚至不敢去踩女王投射在地毯上的影子,仿佛那是什么拥有神圣威严的、不可亵渎的领域。美优那双厚底制服皮鞋,此刻也失去了平日里的从容,鞋底与地毯的每一次接触,都显得那么的小心翼翼,充满了卑微的、想要将自己存在感抹去的谦恭。



休息室里那股常年萦绕的、由诗织最爱的顶级沙龙香水所营造出的、如同少女梦境般甜美的花果香气,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那冰冷的、即将喷发的怒火。那股甜味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撕裂、扭曲,原本柔和的玫瑰与荔枝的芬芳,此刻却带上了一股尖锐的、具有攻击性的、近乎于化学试剂般的锋利感。



它不再是邀请,而是警告。



它不再是甜美,而是毒药。



绘里奈依旧保持着她那副完美的、温室花朵般的优雅姿态,但她那双藏在精致刘海下的眼睛,却在冷静地、如同观察猎物般,分析着诗织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她能感觉到,眼前的女王,正在发生一种可怕的蜕变。



渡边美优则早已吓得脸色发白,双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裙角,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她完全无法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在她看来,藤井海斗和坂田健司的行为,无异于最卑贱的平民,公然向至高无上的神明发动了叛乱。她内心的恐惧,并非来自于对阳一的同情,而是来自于对诗织那无法预测的怒火的极度畏惧。她害怕那把火,会因为找不到发泄口,而烧到自己这个最靠近、也最无关紧要的追随者身上。



而铃木亚纪,则早已将自己缩成了最小的一团,恨不得能像壁虎一样,将自己完全贴在墙壁的阴影里,让所有人都忽略她的存在。她的内心,此刻正被一种复杂的、混杂着恐惧与兴奋的病态情绪反复灼烧。她恐惧于女王的怒火,却又因为亲眼目睹了那高高在上的女王,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吃瘪的场景,而产生了一种隐秘的、让她自己都感到罪恶的兴奋。



诗织没有理会身后那几个各怀心思的“侍女”。



她径直走到那张由整块意大利白玉石打造的、价值不菲的茶几前,拿起她放在那里的一把镶嵌着细碎水钻的、小巧的指甲锉,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用一种冰冷的、不带任何情绪的、仿佛只是在折断一根枯枝般的动作——



“啪!”



一声清脆的、断裂的、充满了暴戾气息的声响,在这死寂的休息室里突兀地炸开。



价值不菲的指甲锉,应声而断。



诗织面无表情地将那两截残骸,如同丢弃一件令人作呕的垃圾般,随手扔进了旁边那个用鸵鸟皮包裹的、精致的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地、如同电影中的慢镜头般,转身,走到了那面巨大的、占据了整面墙的落地窗前。



她俯瞰着脚下这座繁华的、如同精密玩具模型般的城市,看着那些如甲虫般穿梭的车流,和那些如火柴盒般渺小的建筑。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张总是挂着甜美或残忍笑容的、如同人偶般精致的脸,此刻像一张冰雕的面具,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但她那双漂亮的、茶褐色的杏眼之中,那份属于少女的天真与戏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被极北之地的万年寒冰淬炼过的、冰冷的、凝固的、带着剧毒的杀意。



她不再将这件事看作一场“游戏”了。



游戏,是有规则的,是有胜负的,是能带来愉悦的。



而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游戏的范畴。



藤井海斗那个戴着眼镜的、故作清高的“规则”的化身。



坂田健司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意外”的闯入者。



还有保健室里那个敢于公然收留她“玩具”的、不知死活的校医。



他们,这些不听话的“棋子”,竟然敢在她高坂诗织的“棋盘”上,制定新的规则。



这是对她权威的公然挑战,是对她存在的无情嘲讽,是她有生以来,遭受到的、最大的奇耻大辱。



耻辱感,如同最猛烈的催化剂,在她内心那座名为“残忍”的火山深处,剧烈地反应着,最终,将所有情绪,都转化为了最纯粹的、冷静到极致的、不带一丝杂质的杀意。



“学校这个棋盘……太小了。”



她在心中,用一种冰冷而平静的声音,对自己说道。



“而且,棋子……不听话。”



“也好。”



“就让你们看看,在我真正的棋盘上,游戏……到底该怎么玩。”



许久。



她从那只最新款的香奈儿手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优雅地划过,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脸上那冰封的表情瞬间融化,声音也重新恢复了平日里那种甜美的、带着一丝娇纵的、能让任何男人都为之酥软的语调。



“喂,管家爷爷吗?是我,诗织。”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恭敬而苍老的声音。



“嗯……这个周末,我想去箱根的山间别墅住两天。”



她顿了顿,目光穿过玻璃,投向了遥远的天际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对,一个人……想安静一下。帮我准备一下吧。”



“哦,对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微不足道的、需要补充的细节,用一种轻描淡写的、仿佛在讨论今晚晚餐吃什么的语气,补充道:



“再帮我准备一间‘客房’,要……绝对隔音的那种。”



她舔了舔自己那涂着鲜艳唇膏的、饱满的嘴唇,眼中的笑意,浓得化不开,也冷得刺骨。



“我可能会带一个……很吵的‘宠物’过去。”



“田中阳一,你那短暂的、可笑的安宁,到此为止了。”



“真正的地狱,现在,才要为你……开门。”



同一时间,保健室。



隔音良好的厚重木门,将门外那场短暂的风暴,和门内这方小小的、被消毒水和草药气味包裹的“圣域”,切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田中阳一,是被门外那阵隐约的、混乱的吵闹声惊醒的。



他睡得并不沉,即使是在这全校唯一能让他感到片刻安宁的地方,他的神经也依旧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弓弦,任何一点微小的震动,都能让它剧烈地颤抖。



隔着厚重的门板和一层薄薄的帘子,他听不清具体的对话,但他还是敏锐地、如同受惊的野兽捕捉到了危险气息般,捕捉到了一个他此生都无法忘记的、如同梦魇般的名字。



——高坂诗织。



他猛地睁开眼,那双因为疲惫和屈辱而总是显得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警惕和恐惧。



就在这时,帘子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拉开。



黒沢明美老师那张总是带着温婉笑容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啊,田中君,你醒了。”



她微笑着,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仿佛门外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转身,走到饮水机旁,为他倒了一杯温水。



然而,阳一却看得清清楚楚。



老师在按下饮水机开关时,那只总是那么稳定、那么灵巧的、能用最轻柔的力道处理伤口的手,此刻,正抑制不住地、发生着极其轻微的颤抖。



她的笑容,也像一层脆弱的、画在玻璃上的伪装,看似完美,却掩盖不住那双清澈眼眸深处,那份无论如何也无法隐藏的、巨大的忧虑和恐惧。



瞬间。



阳一什么都明白了。



他的避难所……暴露了。



他这片在无尽的、冰冷的、黑暗的海洋中,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可以让他暂时爬上来喘口气的、小小的孤岛,已经被那条最凶残、最美丽的鲨鱼,用她那双淬了毒的眼睛,牢牢地锁定了。



一股冰冷的、仿佛能将骨髓都冻结的寒意,猛地从他的脚底升起,顺着他的脊椎,疯狂地、毫不留情地向上攀爬,瞬间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被子下,他那双只穿着廉价旧袜子的脚,因为极致的恐惧而不自觉地蜷缩起来。脚趾死死地、痉挛般地抵着身下的床单,仿佛想要抓住一点点实在的、能让他感到安全的凭依。



但最终,他抓到的,只有一片冰冷的、无力的、令人绝望的虚无。



黒沢明美端着水杯走过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最专业的、最温柔的态度,去面对眼前这个脸色比白纸还要难看的少年。



她知道,保健室,从今天起,不再安全了。



高坂诗织的手段,她有所耳闻。那个女孩,就像一个美丽的、会笑着将人凌迟处死的天使外表的恶魔。她今天在这里吃了瘪,下一次的反扑,绝对会是雷霆万钧,甚至会将怒火牵连到自己身上。



但她不怕。



她只是看着阳一那张写满了不安与绝望的脸,内心就充满了作为一个成年人的、巨大的无力感,和作为……一个姐姐的、撕心裂肺的切肤之痛。



她想起了自己的弟弟,航。



想起了他在生命的最后那段日子里,也是这样,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和对现实的绝望。



旧日的伤口被狠狠撕开,鲜血淋漓。



但这一次,那份足以将人压垮的悲伤和负罪感,却没有让她退缩,反而,在她的心中,淬炼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的勇气。



“航……”



她在心中,用尽全身的力气呐喊着。



“这一次,姐姐……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她将温水递到阳一的手中,杯壁的温度,似乎也无法驱散他指尖的冰冷。



阳一接过水杯,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些什么,但看着老师那双努力装出平静的眼睛,他最终还是把所有的疑问和恐惧,都压回了那早已被苦水浸透的心底。



他沙哑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开口:



“老师……刚刚门外……”



“没什么。”



黒沢明美立刻露出一个安抚人心的、灿烂得有些不真实的笑容,温柔地打断了他。



“是学生会和体育部的一些小误会而已。别多想了,快把水喝了,再躺一会儿吧。你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呢。”



阳一沉默了。



他看着老师,看着她那双美丽的、却承载了太多他无法理解的悲伤的眼睛,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想要逃离的念头。



不是逃避痛苦。



而是害怕。



害怕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诅咒。



他会像一个带来瘟疫的源头,将所有对他施以援手、给予他温暖的人,一个一个地,都拖入这万劫不复的、名为“高坂诗织”的深渊。



黒沢老师……山城老板……还有藤井同学和坂田同学……



他刚刚在书店那盏昏黄的灯下,好不容易才重新点燃的、那一点点名为“希望”的、脆弱的火种,在这一刻,被这盆来自现实的、冰冷刺骨的绝望之水,浇得“滋啦”作响,几乎就要彻底熄灭。



他低下头,将所有情绪,连同那杯带着老师手心温度的温水,一起,狠狠地咽回了肚子里。



但他知道。



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这间保健室的空气中,那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消毒水和草药的气味,再也无法给予他任何慰藉。



他仿佛能透过这层薄薄的、起着保护作用的气味,清晰地闻到,那扇紧闭的门外,正盘踞着一股属于高坂诗织的、冰冷的、甜美的、充满了死亡预告的危险气息。



暴风雨,就要来了。
lxhniuniu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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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东京,这座如同永不休眠的、由钢铁与玻璃构成的巨大心脏,在其繁华喧嚣的动脉血管网络深处,总有一些被时光遗忘的、宁静的毛细血管。



绫小路家的宅邸,便坐落于这样一处僻静的所在。



它与周围那些现代化的、充满了设计感的豪宅格格不入,像一位身着古老服饰、沉默而庄严的贵族,冷眼旁观着时代的浮躁变迁。高耸的、由整块巨石砌成的围墙,将墙内与墙外的世界,切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墙外是二十一世纪的东京,车流不息,物欲横流;墙内,则是被凝固了的、传承了四百年的“道”与“礼”。



穿过厚重的、需要数人合力才能推动的桧木大门,走在被清扫得一尘不染的、铺满了青苔与碎石的蜿蜒小径上,城市的喧嚣便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结界隔绝,迅速地、彻底地褪去。



空气,也在这里改变了它的成分。



它不再是浑浊的、充满了尾气与尘埃的,而是变得清冽、纯粹,带着雨后森林般湿润的草木气息。



小径的尽头,便是绫小路家的核心——家族专用的弓道场“一心馆”。而在弓道场一侧,通过一条由光洁的、踩上去会发出温润声响的木质回廊相连的,便是一间专门用来冥想与接待最尊贵客人的茶室。



此刻,午后的阳光,已不复正午时的灼热,变得柔和而温暖。它穿过那由上好和纸糊成的障子门,被过滤掉了所有刺眼的光芒,化作一片朦胧的、带着暖意的光影,安静地、均匀地铺洒在茶室内那光洁如新、散发着新换的灯心草独有清香的榻榻米上。



整个空间,静谧得仿佛能听到时间流淌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而又无比和谐的、属于“静”的气味。



那是支撑着这间茶室的百年桧木梁柱,在漫长岁月中沉淀下来的、如同古寺钟声般沉静的木质香气;是榻榻米那干燥、清新,带着一丝阳光味道的草本芬芳;是角落里那尊造型古朴的铜炉上,那把通体漆黑、正在“咕嘟”作响的南部铁壶中,沸水与空气碰撞时发出的、被茶道大师们誉为“松涛”的、若有若无的水汽;是一旁茶罐里,刚刚被石磨碾碎的上等宇治抹茶,散发出的、如同雨后青苔般微苦而清冽的茶香。



这些味道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平和、宁静、充满了“禅”意的嗅觉画卷。



然而,在这片平和之下,还潜藏着另一股截然不同的、冰冷的、带着一丝凛冽杀意的气息。



那气息,源自茶室的正中央。



绫小路凛,身着一身素雅的、没有任何多余花纹的淡灰色和服,以一种如同教科书般无可挑剔的姿态,安静地跪坐在茶席之上。



她那双穿着雪白足袋的脚,脚跟紧紧并拢,脚背因为用力而绷成一道优美的、充满力量感的弧线,以最标准的“正坐”姿势,稳稳地承载着她那看似纤细、实则蕴含着惊人力量的身体。那纯粹的、不染一丝尘埃的白色足袋,与深色的和服、以及身下榻榻米那温润的原木色,形成了鲜明而强烈的对比。



那白色,仿佛是她在这个污浊不堪的世界中,所坚守的、最后一份洁净与孤高。



她正亲手为面前的男人点茶。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茶道”那繁复而庄严的仪式之美,仿佛她此刻心中,除了风、花、雪、月,除了眼前这一碗即将被她亲手赋予灵魂的茶汤,再无他物。



温碗,折帛,取茶,注汤……



她的手腕轻盈而稳定,手中的那柄由紫竹制成的茶筅,在青绿色的、如同上好翡翠般的茶碗中,快速而有节奏地击打着。那细密的、由无数竹丝构成的刷头,与碗壁碰撞,发出的“刷、刷”声,是这片寂静空间中,唯一的、属于“生”的律动。



她没有看对面的男人,目光平静地、专注地注视着手中的茶碗,看着那深绿色的茶粉,在热水的激发下,与空气充分结合,逐渐幻化成一层绵密的、细腻的、如同初春柳絮般的翠绿色泡沫。



而在她对面,跪坐着的,便是这座宅邸的主人,也是那股冰冷气息的源头——绫小路家的当代宗主,被誉为“平成剑圣”的、她的父亲。



他是一位年已过五十,但身形依旧如同悬崖上千年古松般挺拔坚毅的男人。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威严的痕迹,却没有磨掉他那身如出鞘利剑般的锋锐之气。他穿着一身代表着家族最高规格的、深蓝色的纹付羽织袴,胸前与后背,都印着绫小路家那传承了四百年的鸢尾花家纹。



他正襟危坐,如同一座不可动摇的山。



在他的面前,横放着一柄古朴的武士刀。刀鞘是简单的黑色石目涂,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但刀柄上缠绕的深色柄卷,却因为常年的握持,而被磨砺出了一层温润而深沉的、如同黑曜石般的光泽。



此刻,刀已出鞘。



那柄传承了四百余年、斩断过无数恩怨、也承载了无数荣耀的家族名刀——“不动”,正安静地躺在一旁的刀架上。



男人正在用一块雪白的、柔软的怀纸,一丝不苟地、以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专注姿态,擦拭着那寒光四射、锋锐无匹的刀身。



他的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不是在保养一件武器,而是在与一位相交了数百年的、沉默的、可以托付生死的老友,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



怀纸与经过千锤百炼的玉钢刀身摩擦时,发出的那阵细微的、却又无比清晰的、令人心悸的“沙沙”声,与女儿手中茶筅的律动声遥相呼应,一者创造,一者毁灭,共同谱写着一首只属于绫小-路家的、充满了矛盾与和谐的、名为“武”与“道”的交响乐。



他对女儿的到来和点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这个空间里,只有他,和这柄名为“不动”的、家族的灵魂。



在保健室那场短暂的风波之后,绫小-路凛便深刻地意识到,无论是藤井海斗那充满了智慧的“规则之盾”,还是坂田健司那充满了意外性的“蛮力之矛”,都只不过是扬汤止沸。



治标,不治本。



高坂诗织,那头被公然冒犯、被当众羞辱了的、美丽的、嗜血的野兽,绝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她只会像所有受伤的顶级掠食者一样,暂时退回自己的巢穴,舔舐伤口,然后,用一种更隐蔽、更狡猾、更残忍、也更致命的方式,发动下一次的、雷霆万钧的致命反扑。



学校这个猎场,已经出现了太多的不可控因素。



凛很清楚,下一次,诗织绝对会选择一个完全由她掌控的、绝对私密的“新地狱”,去完成她那被中断了的、充满了报复快感的“行刑”。



到了那个时候,藤井的规则将鞭长莫及,坂田的意外也无法再次上演。



到了那个时候,田中阳一将真正地、彻底地,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所以,必须从根源上,斩断高坂诗织在校内肆意施暴的可能性。



必须用一种更高维度的、让她无法理解、更无法反抗的力量,去警告她,去震慑她,去让她那颗被宠坏了的、早已失去了敬畏之心的头颅,重新回忆起,什么叫做“恐惧”。



于是,凛选择了一个最符合绫小路家行事风格的、也是唯一有效的方式。



——借刀。



借父亲这柄家族四百年来,最锋利的、也是最沉重的“刀”。



她知道,直接向父亲告状,哭诉某个同学的悲惨遭遇,是最低级、最愚蠢、也是最无效的行为。在父亲那如同钢铁般的世界观里,弱者的悲鸣,不值得同情,那是他们自身软弱的必然结果。小孩子之间的打闹,更是不值一提,那是他们尚未完成社会化的、野蛮的、属于“猴子”的范畴。



她必须将这件事,从“个人”的层面,上升到“家族”的层面。



从“事件”的层面,上升到“道义”的层面。



从“顽劣”的层面,上升到“品格”的层面。



她不是在为某一个具体的人求情。



她是在请求父亲,这头沉睡的雄狮,出手,去清理那些胆敢在他领地附近,肆意妄为、破坏了“秩序”与“平衡”的鬣狗。



她深知,一旦触及“家族荣誉”这片不可侵犯的逆鳞,父亲这柄轻易不出鞘的“不动之刃”,必然会化作一道无影的、斩断一切不洁之物的惊鸿。



茶碗中,那层翠绿色的、细腻的泡沫,已经达到了最完美的状态。



凛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将那碗被她注入了全部心神与意志的茶汤,用一种无可挑剔的、充满了敬意的姿态,缓缓地、稳稳地,推到了父亲的面前。



整个空间,那两种交织的、属于“生”与“死”的律动声,在这一刻,同时停歇。



世界,重新归于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只有那把南部铁壶中,永恒的沸水声,依旧在“咕嘟”、“咕嘟”地作响,如同这间茶室的、亘古不变的心跳。



凛的目光,依旧平静地停留在自己面前那方寸之间的茶席上,仿佛她刚刚完成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理所当然的小事。



她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得如同眼前这碗茶汤上,那不起一丝波澜的表面。



“父亲大人。”



擦拭刀身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男人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几乎听不见的、表示自己正在听的、含混的回应。



“嗯。”



凛继续说道,她的语速不快不慢,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如同她射出的箭,精准地、毫不偏移地,射向她早已瞄准了许久的、唯一的靶心。



“近日在学校修行,偶有所感。当今之世,礼崩乐坏,人心浮躁。”



“尤其是一些出身优渥的子女,竟以欺凌无法反抗的弱者为乐,并以此为荣,在众人面前公然展示。”



“此等行径,在我看来,已非顽劣,而是一种‘品格’的沦丧。”



“这不仅有损其家风,更会像墨汁滴入清水,玷污其身处的整个环境。”



她的话语,如同最上等的丝线,柔软,却又带着无法被挣断的韧性,在这片由榻榻米的草香、老木头的沉香、茶粉的微苦清香,以及名刀“不动”上那股冰冷凛冽的钢铁气息混合而成的、属于绫小路家精神具象化的空气中,无声地、却又无比清晰地蔓延开来。



男人擦拭刀身的动作,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地,停顿了百分之一秒。



然后,又恢复了原状。



他看似依旧心无旁骛,实则女儿的每一个字,都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清晰无比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深处。



他从女儿那异乎寻常的平静中,已经敏锐地、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猛兽般,听出了那潜藏在水面之下的、巨大的雷霆。



他不需要去问,那个“出身优渥的子女”,具体是谁。



他也不需要去问,那个“无法反抗的弱者”,又是谁。



这些,都不重要。



他只需要知道一个事实就够了。



在他女儿修行的这个“道场”——私立庆义高中里,出现了足以让她动用这种最正式、最严肃的方式,来向他传达的“不洁之物”。



这,便不再是小辈之间的胡闹了。



这,是对绫小路家所代表的、所信奉的、所守护的“秩序”与“品格”的,一次最直接、最无礼、也最愚蠢的公然挑衅。



凛稍作停顿,给了父亲足够的时间去消化她话语中的分量。然后,她的声音变得更轻,却也更冷,如同冬日里凝结在刀锋上的、第一片冰霜。



“父亲大人,您常教导我,剑道之本,在于修心。弓道之极,在于‘真、善、美’的合一。”



“若一个人的‘心格’已经扭曲、腐烂,那其所拥有的一切——家世、财富、权力——于我看来,不过是让一把本就丑陋的凶器,变得更锋利罢了。”



“这样的‘凶器’,若不加以约束,为祸甚烈。”



话音落下。



茶室,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



只有那把铁壶的沸水声,还在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它那单调的旋律。



许久,许久。



久到凛甚至以为,自己的话语,如同射入深潭的箭,没有激起任何波澜时——



男人,终于停下了手中那擦拭了无数遍的、重复的动作。



他没有说话。



他甚至没有去看一眼女儿,也没有去看一眼那碗早已过了最佳品尝时机、温度已经微凉的茶。



他只是用一种无比庄重的、仿佛在完成一场神圣仪式的姿态,将那柄寒光四射、映照出他那双冰冷眼眸的“不动”,缓缓地、稳稳地,归入刀鞘。



刀身与由朴木制成的、内里光滑无比的鞘口,接触的瞬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然后,是平稳的、顺滑的、带着一丝令人牙酸的紧涩感的、无声的推入。



直到最后——



“咔!”



一声清脆的、决绝的、充满了终结意味的声响,在这死寂的茶室中,突兀地、清晰无比地响起。



那声音,便是他全部的回答。



是承诺。



是判决。



是这柄沉睡已久的“不动之刃”,即将再次出鞘,去斩断那些玷污了它主人视野的、不洁之物的,最冰冷的预告。



凛,依旧低着头,没有人能看见,她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清冷的眼眸深处,此刻,正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极其复杂的、带着一丝悲悯的微光。



她知道。



高坂家那场即将到来的、自以为是的、华丽的狩猎盛宴,已经被她父亲这无声的、却又重如泰山的一“咔”,提前宣判了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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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多施虐者日式轻小说】破碎与坠落的太阳9.3更新,第二卷第4章,慢热,长线节奏,马甲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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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看
lxhniuniu159
Re: Re: 【多施虐者日式轻小说】破碎与坠落的太阳9.3更新,第二卷第4章,慢热,长线节奏,马甲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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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yyzyy好好看
谢谢支持,这个论坛互动量好少
zyyzy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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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yyzyy好好看
谢谢支持,这个论坛互动量好少
都在静心欣赏大佬作品在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