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 『山姥』
……
山雾如一席巨大的灰白帐子,将杣辻峠(そまつじとうげ)的深山一点点吞没。方才还清晰的树木,此刻都化作了幢幢鬼影。这里远离任何一条观光手册上记载的步道,是连当地猎户都鲜少深入的原始林区。
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被巨大的榉树冠吞噬,四周迅速暗了下来。
我,一个自诩经验丰富的业余登山客,此刻正绝望地意识到——我彻底迷路了。我已经像个喝麻的酒蒙子一样整整原地打转了整整六个小时,手机信号格空空如也。汗水浸透了冲锋衣的内衬,冰冷地贴在背上。完了,难道要在这深山里过夜?在这片地图上近乎空白的深山里,夜晚的低温虽不足以要了我的命,但补给……更别说随时可能出现的野兽……
就在我颓唐地席地而坐,打算先休息时,雾气深处,传来木屐踩入沙石地面的黏稠声响——咔沙,咔沙。
一个身影穿透乳白色的帷幕,缓缓走近。是个小女孩,穿着一身异常精美的和服,淡紫色的底上绣着蜿蜒的银藤,腰结打得一丝不苟。她撑着一把纸伞,伞面绘着狰狞的鬼面,青面獠牙,与她那无暇的脸庞形成诡异的反差。她的头发乌黑如瀑,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子挽起,嘴唇点着一抹嫣红。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大而黑,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为避免对视,我视线下意识地下移,注意到她雪白的足袋(分趾袜)纤尘不染,袜尖那抹纯白,在这泥泞的山林中显得格外突兀,
「山里还有人在搞cosplay?」这荒谬的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但在这绝境中,任何人类的存在都像是救命稻草。
「请问……」我沙哑地开口。
她微微歪头,用着一种古老的、不符合外表的措辞:「迷途的旅人吗?山夜寒重,若不嫌弃,可到寒舍暂歇一宿。」
虽然眼前的小女孩有着严重的违和感,但绝处逢生的狂喜淹没了我,它们暂且被抛诸脑后。我连忙道谢,跟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雾气中穿行。
不知走了多久,一座庞大的、黑影幢幢的老式庄园轮廓出现在眼前。高耸的瓦顶,繁复的木格窗棂,带着一种不合常理的、突兀于原始山林的存在感,在昏暗中静待我的光临。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样规模的庄园?」心底闪过一丝强烈的怀疑,但求生的本能立刻压倒了它。
「也许是某个隐世的大家族,或者……是改建的高级旅馆?对,一定是这样,为了保持古风才建在这里……」我努力寻找合理的解释。
大门门楣上悬挂的鬼瓦在阴影中怒视着来客。
就在我踏入门内的瞬间,身后传来「咔哒」一声巨响。…是门栓落下的声音。我浑身一颤。
「风罢了,不必在意。请随我来。」女孩的声音依旧平稳,她收起鬼面纸伞,示意我跟着她。
大雾的傍晚,哪来的风?
我们没有走向看似主屋的宏伟建筑,而是绕过枯山水庭园,沿着悬空的缘侧走廊走向一处独立的、更加阴暗的别馆。
我脱下了沾满泥泞的登山鞋,赤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将行李——包括装着应急物资的背包和那双鞋——留在了门外。
推开滑门,陈旧的、混合着霉味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
室内一片漆黑。
女孩走入黑暗,窸窸窣窣地摸索着。很快,一点昏黄的光亮起,映出她小巧的侧脸。她点燃了一支白色的蜡烛,将其置于房间中央的矮桌上。
「旅人先生,您可以叫我『欺童』(シッコ)。欺骗的欺,儿童的童。」她一边说着一边燃第二支蜡烛。
嗯?欺童(シッコ)?意外的……有点……色气的名字?谁家父母会给孩子取这名……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传说里,山里住着一种叫『山姥』的妖怪呢。她们有时以慈祥老妇的形象出现,给迷路的樵夫饭吃和留宿。」
第五支,第六支……她一边自言自语一样地说着什么奇怪的话,一边不断点燃蜡烛。
「有时……山姥会露出青面獠牙,把借宿的旅人连皮带骨吞吃干净。」
她说着古老的怪谈,声音平稳。我听着,心里那点不安越来越强烈。山姥?我倒是知道这个传说,那终究只是故事啊……眼前这个小女孩,为什么突然讲这个?她在暗示什么?她想说她现在的行为很像山姥?这是某种在年轻人中间流行的不合时宜的幽默吗?
一支,又一支,微弱的火苗在欺童的手下次第亮起,勉强驱散了黑暗,照亮了这个空旷的和室。墙壁是斑驳的,地上只铺着陈旧的榻榻米,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直到第一百支蜡烛被点燃,整个房间被一百点摇曳的烛光填满,光影跳动,将我们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墙上,如同群魔乱舞。
「但是呀,山姥…就一定是老妇人的形象吗?如果她是小女孩,会不会变得更受欢迎呢——」她转过身,面向我,脸上带着一种天真又诡异的微笑,「欢迎来到『山姥的百物语怪谈会』。」
我愣住了,干笑两声:「小妹妹,你……是不是鬼故事看多了?百物语我听说过,点一百根蜡烛讲怪谈,据说讲到最后一根会有真正的妖怪出现……但那只是江户时代流行的试胆游戏,当不得真的……大哥哥我今天有点累了,没法陪你玩这么耗时间的游戏……」
欺童古井般的眼睛毫无波澜地看着我,没有理睬的我话。
「这个庄园里,散布着四个『幼人偶』(幼人形)。」她继续说道,「她们会为你讲述怪谈。每听完一个,蜡烛就会熄灭一支。同时,这座庄园的『妖氛』便会上升两成。」
「妖……氛?幼人偶又是什么?你老说些我听不懂的东西,我可没法……」
「妖氛,是妖怪活动的气息,是它们的『场』。」她耐心解释,「妖氛越浓,它们的力量越强,行动也越不受限制。至于幼人偶……」她笑了笑,「您很快就会见到了。」
搞什么……别讲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啊——
「每过一时,妖氛会自然下降一成。」她继续说道,「当一百支蜡烛全部熄灭,怪谈会便结束,你……可以离开。」她顿了顿,枯井般的眼睛盯着我,「而每熄灭一支蜡烛,你将获得一次『月读之瞳』的能力——可以预见一次你死亡的瞬间。并且,你会得到故事中提及的某样「事物」,可能是物品,可能是能力,也可能是……诅咒。」
预见死亡?诅咒?是恶作剧吗?可这氛围,这女孩的眼神……
「等等,我不明白!你到底是谁?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只是个迷路的……」
「第一个故事,就是刚刚的『山姥』。」我的话音未落,欺童已经微笑着,俯身,轻轻地、对着最近的一支蜡烛吹出一口气。
我猛地后退一步。
「噗——」
烛火应声而灭。有其他蜡烛的填充,房间的光线并没有暗淡多少,但周围的空气骤然凝滞,温度明显下降,一种无形的、粘稠的压力悄然弥漫开来,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窗外,原本死寂的庭院里,似乎隐隐传来了更多细微的、原本不存在的窃窃私语声,
太诡异了,太邪门了,这绝不是普通的恶作剧!!
「开什么玩笑!我不玩了!我要走了!」
我猛地转身,想冲向那扇拉门。
「想走吗?客人……」身后传来女孩的声音,但那声音不再清脆,而是…有种湿漉漉的质感。
我回头……
刚才还典雅精致的和服女孩,此刻已咧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她的眼睛完全变成了兽类的竖瞳,闪烁着饥渴的绿光。她匍匐下来,四肢着地,和服下摆散开,动作如同准备扑食的野狼。
「精液……给我!」
她猛地扑了过来,速度快得超出常理!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感到一股巨力将我撞倒在地,后脑重重磕在榻榻米上,眼前一阵发黑。
「呃——!!放开!」
我惊恐地挣扎,她的体重不大,但力气大得恐怖,像一块黏人的橡皮泥,四肢牢牢缠住我。我扭动着想要翻身站起,结果她反而乘机跨坐在我的腰腹上。
「松手!喂,有没有人!外面有人吗!救命——」我朝着关得严实的拉门大声呼救,
小怪物的双手从宽大的和服袖口里伸出,掐住了我的脖颈!
「咳哈——……放…」
我的喉咙被捏紧,呼吸困难,我拼尽全力抓住她的手臂,试图掰开,却发现她的小手硬邦邦的,关节几乎没有松动的迹象!
「好吃……你一定很好吃……~」
她舔着嘴角,发出淫猥的笑声,那张少女面孔完全抛却了端庄与优雅,正呼噜呼噜地流着口水。我眼睁睁看着她扒开自己的淡紫色和服下襟。里面……什么都没有穿!胯间光洁无毛,小穴洞口兴奋地翕合着,仿佛等待投喂的幼兽。
「放开……咕啊……」
她迫不及待地拱着腰,把自己湿润的蜜穴抵在我的裤子上,单手撕扯我登山裤的皮质束腰扣带,金属咬合声叮叮作响。
「你的精液……一定要……」
然后,咔嚓一声——她竟然用蛮力直接把结实的扣具扯断!内裤也随之裂开,下体暴露在冷空气中。
「咦?客人,您这里怎么……」她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稚嫩,「您下面的宝物……居然软趴趴的?」她的手指轻巧地拨弄着我的阴茎,那里因为过度恐惧和紧张,甚至没能勃起。这个本该能让我性致勃勃的场面,如今却只有渴望逃离的本能。
「呜姆……没关系!我会让您兴奋起来的!」
她俯下身,那张妆容精致的小脸越来越近……温热湿润的触感……从唇间袭来。
……
……!!
不,不只是唇间!
我惊恐地睁眼,发现她的嘴里伸出了三条细长的舌头,如同三条盲眼的粉腻长蛇,一条舔舐我的脸颊和嘴唇,留下湿腻的痕迹;第二条肆意游荡在我的耳廓周围,灵巧却极具侵略性地带来阵阵酥痒;第三条则……顺着身体一路向下,缠绕着萎靡的阴茎!
这到底是!这到底!她到底……这是什么妖怪……!
「唔呜……嗷呜……呜咕噜……」
那些舌头开始分泌大量的唾液,从我的耳边滴落,沿着锁骨淌进衣服领口,弄得我上身湿漉漉的。快感从各个部位蔓延开来,逐渐唤醒因恐惧而宕机的身体。尤其是那根缠绕在阴茎上的舌头,顶端布满了无数细小的凸起,如同无数细小的砂砾滚过敏感的阴茎,令血液开始向错误的——又或许是正确的方向聚集。
是……吸收精气的妖怪吗……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种生物!
「啊哈哈……它变大了呀……好腻害喔~ 离看,客棱,我的色头!」
她抬起头,咧嘴露出得意的笑容,,在她那两颗白皙门牙的正下方,三根舌灵巧地彼此缠绕,竟打出一个精巧、湿漉漉的活结。那肉结还随着她喉间低低的呜咽而微微搏动,仿佛一颗异形的、刚刚诞生的小小心脏。
紧接着,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刺激出现在龟头之上——
「踩,踩踩!」
那是她柔软的小脚板!她一只脚着地,另一只穿着白色足袋的肉足,正覆盖在膨胀的龟头顶部!
「噫咕呼……嗯哈呼……」她的脚丫不断左右搓揉,带动整根阴茎左右晃,「哇哈哈哈,它还在刚大,怎的好腻害……」
我的肉棒承受着温暖舌头的包裹和摩擦,而在其顶部的袜足,就着不断滴落的厚厚粘腻唾液,快速地践踏揉搓我的龟头。尽管隔着颇有厚度的分趾袜,女孩的脚丫却仍然无比柔软且富有弹性。这样的刺激……让我不得不承认,即便身处生死关头,肉体还是沉溺在快感之中——
「精液!我要精液!给我射精!」
与此同时,另外两条舌头也没有闲着:
一条灵活地探入我的口中,挤开齿列,直捣舌根;另一条则调皮地钻进耳孔,湿漉漉的触手般试探盘旋,在脑内制造出水润黏腻的嗡鸣。
在她的舌头和足交四重攻势下,我很快就支撑不住了——
「不行……我…」
在她那双眼睛的注视之下,伴随着龟头的闷痛和胀大,最后防线轰然崩塌!
我终于……缴械投降!
浓烈的精液喷薄而出,在欺童的足心中爆浆。
「唔嗯噗噜噜噜噜……」
我看到,她开心地张嘴,那三根舌头在空中腾挪,灵巧地接住了飞溅而出的每一滴精液。
方才还在眼前打着炫耀般肉结的三条长舌,毫无征兆地“嗖”地一下缩回口中,快得只留下一道粉色的残影。那速度快如毒蛇归巢。口腔闭合的后,还能听到其中细微的、湿滑黏液摩擦的声响。
「呼噜……好好吃呀……」她咂咂嘴。
结、结束了?
我长久的跋涉已经几乎将体力耗尽,刚才那一波高潮又几乎抽干了剩余的体力……我竭力支撑着身体半跪着想站起来。
然而下一刻,那小女妖猛地俯身扑向我下体——
「还不够喔~ 还要来!」
「!!」
我在她小嘴接触到我肉棒的前一刻,双腿狠狠一夹,把她的脑袋卡在双腿之间,阻止她的进一步侵犯。
「喂,闹够了没有,你究竟是……什么东——」
我的厉声质问被轻易打断。
她只是轻轻张嘴,三根舌头又绞杀一般纠缠上肉棒。这次它们不再是单纯的包裹舔舐,而是同时用力裹挟挤压,以怪力的舌部肌肉为引擎进行的粗暴榨取行为。
「嘶——」
难以忍受的快感再度袭击大脑,电流般的快乐让两腿一软,失去抵抗之力。被解放的女孩当即一口含住我的阴茎。
她的动作不再温柔,完全成为捕食者——她贪婪地吮吸着,三个舌尖同时旋转剐蹭龟头和冠状沟,强大的吮吸力度使下身深处的前列腺产生酸痛的快感。
「哦啊——」
还没等我做出什么动作,第二发精液又一次突破关隘。
「啊吼嗯~」
这一次,她并未如先前那样,先用舌头收集精液再放进嘴里咀嚼,而是直接张嘴吞下肉棒,三根舌头死死锁住我的肉棒,疯狂地用力裹挟。我能看到她的腮帮都鼓了起来。接着,她一边用力吸吮,一边让那些舌头在口腔内像搅拌机一样搅动起来——
「!!!」
尿道中的精液开始受到巨大的吸力,向外强力喷吐的同时,被阴部肉壁剧烈挤压产生的奇异感觉席卷全身,比第一次的体验更加剧烈。我只能用仅剩的力气推搡着她的脑袋,随着她肉食性的索求而颤抖,就像一只在捕食者爪下垂死挣扎的小白鼠。
她放开了肉棒,嘴角溢出了不少混杂着涎液的精液。她用左手接住缓缓淌下的液体,最终,抬起左手,示威似的把手掌摊在我面前——那里盛着一大滩乳白色液体。那个女童妖怪看着我疲态毕露的狼狈样子,淫笑了起来,这才将口中余存的精液悉数吞下。
「不管你是什么……不要……继续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嘻哈哈……啊,真是有趣呀!」她嬉笑着解开腰带,掀起和服下裙,挺着光裸的下体压上来,「可惜……今晚您逃不出去的喔~」
我的双腿被她强行分开,柔腻的阴唇在阴茎上磨蹭了几下。
「等……等等!!不行!呜啊——」
「死~ 吧~」
不顾我的惨叫,欺童抬起屁股,猛然一沉。她的幼小腔道就那样强行套住了我的半软男根!狭窄的肉壁立刻像铁箍一样挤压上来,毫不费力地让我再度完全勃起!
「痛……啊啊啊啊!」
不是想象中的温暖柔软,而是可怕的压榨与粗暴摩擦!每次她的臀部上下起伏,稚嫩的阴道壁都像在强行撕扯我的阴茎。那股疼痛快要把我逼疯!再加上她时不时还会用口腔里的三根舌头同时侵犯我的嘴唇和两边乳头,上下两段截然相反的触觉折磨让人陷入混乱。
她毫无怜惜地驾驭着我,娇小身躯激烈起伏,臀部撞击在腿根的啪啪声涟漪般拂过矮桌上的烛焰。即便疼痛无比,幼小腔道内的肉褶擦过敏感处时,还是又会引发令人惊骇的欢愉电击。
我瘫软在榻榻米上,无法抗拒地被迫迎来第三次爆发。这一次,是在她的子宫内,毫无阻挡地注入。
「滋噜噜……咕嗯……」她满足地哼了一声,仍不肯罢休,反而进一步加大力度,带着玩乐的心情继续骑乘,直到第四次第五次爆发——
她的脸色逐渐变得潮红,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眼神愈发迷离。我知道这不是普通的人类,而是某种超自然存在对我的精气索取,但我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任由快感侵袭,一次次抵达极限。
「不行……我…我真的不行了……」
当我第六次射精后,全身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下体传来的痉挛痛楚让我确信自己已经受伤。视线渐渐模糊,喉咙干渴,身体再也承受不住。在第七次射精时,我已经接近失神的状态。第八次时,视野里只剩下晕乎乎的虚幻光影。第九次,终于在疲惫中失去意识……
「嗯~ 很好吃呢,客人,我们一会儿见~ 」
恍惚中,我听到欺童愉悦的轻笑……
…………
…………
……
……
「噗——」
烛火应声而灭。
我猛地喘了一口气。
我刚才……死了?被那个女童妖怪……吸干了?下体似乎还残留着被干涩摩擦的剧痛,身体也还回荡着灵魂被抽离的虚无感。
我惊恐地看向那个女孩,她依旧站在那根熄灭的蜡烛旁,脸上带着那种天真又诡异的微笑,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从未发生。她足尖那双纯白的足袋,以及…嘴唇的一点嫣红,在我眼中变得无比刺眼。
我还活着……那就是说,刚刚,刚刚那个是『月读之瞳』看到的未来?!
不敢相信,我在经历刚刚那种快感后,居然还能立刻理清状况……
我的眼神,恐怕已经暴露了一切——那经历过死亡的恐惧。
欺童歪了歪头,深潭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那光芒冰冷而残酷。
「啊啦……已经使用了一次『月读之瞳』吗?」她的笑容更深了,三条舌头先后舔过嫣红的嘴唇,「真是可惜呢,只有一次的预知,已经被浪费掉了哦。那么,让我们继续吧……」
话音未落,她再次俯身,带上了猎食者的预备姿态。
这一次,在她如同野兽般再次扑来的瞬间,死亡的记忆让我的身体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我用尽全身力气向侧面一滚!
「嗤啦——」和服的袖子撕裂,她的身体擦着我的脸颊掠过,带起几缕发丝扫过火辣辣的痛感。
我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赤着脚,不顾一切地冲出门外。
「跑吧,跑吧……可爱的肉材先生,这庄园里,你又能跑到哪去?百物语的夜,才刚刚开始呢。」
烛光摇曳,映照着她诡异扭曲的身影。我再也不敢回头,开始惊慌地奔逃。
一百支蜡烛,才熄灭了一支。眼前的黑夜中,似乎还有别的更可怕的东西,正蠢蠢欲动。
……
零一 『啪嗒』
……
我赤足狂奔,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影影绰绰的庭园回廊。冰凉的青石板透过脚心不断夺走热量。身后,点燃百烛的别馆早已被黑暗与雾气吞没。我不敢回头,生怕一转身,便对上那兽类的竖瞳与三条蠕动的长舌。
渡廊曲折,仿佛无穷无尽,飞檐斗拱在雾中层层叠叠,延伸至视线不可及的黑暗深处。
我避开那些可能有光、可能有声的所在,像一只受惊的鼷鼠,东撞西绊。廊外的庭园,在泛青的雾中失了形貌,只有些嶙峋石组的黑影静默地凝视着奔逃的猎物。
不知跑了多久,我终于力竭,靠着廊柱旁一灯笼石座滑坐下来,蜷缩在阴影深处。耳中唯有自己炸雷般的心跳,以及庭院深处若有若无的,如同众多幼童窃窃私语般的声响。
我紧紧捂住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长时间跋涉的疲惫涌上,压倒了恐惧。极度的精神紧张与体力透支后,困意竟不合时宜地袭来。尽管心中警铃大作,告诫自己在此沉睡与寻死无异,但身体本能的哀求终究占了上风。意识沉浮间,我被冰冷的安宁所包裹。
……
有轻微触感落在我肩头。
一下,两下。
「喂,醒醒。」
「谁?!」我猛地惊醒,身体蜷缩向后。眼前并非欺童那诡异的脸庞,而是一张缺乏血色的苍白小脸,五官清秀,却毫无表情,如同能剧面具,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
是个小女孩。她正拿着一把几乎与她等高的古老的竹帚,用柄端轻轻点着我的肩膀。她眼神平静无波,缺乏焦距,与欺童那深潭般的眼眸相似,但又因其中几分倦怠而显得截然不同。
「在此熟睡,会着凉的。」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虽说“肉材”迟早要耗尽,但在我的时段之前便毙命,也甚是可惜。」
我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就放下戒备,还是继续向后退缩,直到背脊重重撞在廊柱上。
她见我如此,微微歪头,解释道:「莫怕。此刻妖氛已归零,非我狩猎之时。」她指了指庭园上空。此时我才发现,天已大亮,能清楚看到雾气似乎淡了些,隐约可以从雾团之间看到透下来的阳光。
我……睡了一整晚?
「吾名『厄薙(tì)子』(ヤクナギコ),亦可称“扫除娘”。吾乃『付丧神』,此邸之尘芥管理者,负责清扫奥御殿东侧的渡廊与广间。需待『妖氛』升至五成,方会狩猎。」
她说着,继续用那竹帚,不紧不慢地清扫着廊下的落叶与尘埃。
这时我才注意到她的装扮——一身略显陈旧的、类似昭和时代女仆装的深蓝色连衣裙,外面系着一条沾满不明污渍的白色围裙。裙摆下露出纤细的双腿,脚上却穿着一双完全不搭调的厚底齿高的木屐,以及一双白色中筒棉袜。这身不伦不类的打扮,配上她毫无生气的苍白面孔和手中那柄巨大的旧竹帚,让她像是……刚从老储物间角落里翻出来的大号蒙尘人偶。
……虽然她的遣词造句十分古板,但我大概能理解她的意思。总之,根据之前那个三舌妖童所说的游戏规则,眼前的这小付丧神也是这座诡异庄园里追杀我的妖怪之一,会在特定『妖氛』下展开狩猎。
……连付丧神都存在,真活见鬼了……说出去绝对没人信吧?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整合当前的信息:
1.百物语游戏,每听完一个故事,吹熄一支蜡烛,妖氛上升两成。直到所有蜡烛熄灭,我游戏结束,我才可逃脱。
2.每吹熄一支蜡烛,我能获得一次预见死亡(月读之瞳)的机会,以及获得故事中的某样“事物”?
3.时间流逝,『妖氛』会自然下降。
4.这扫除娘说此刻『妖氛』是“零”。
5.扫除娘提到“她的时段”,意味着每个妖怪可能只在特定时间或者特定『妖氛』下才会攻击。
「厄……厄薙子小姐,对吗?」我尝试着开口,声音因干渴而沙哑,「你刚才说,此刻妖氛是零……这是否意味着,现在这座庄园里,是完全安全的?其他……像你一样的存在,也不会攻击我?」
「然也。」她头也不抬,「无妖氛之时,即为此邸最为疲惰之时。众姐妹皆在蛰伏,积蓄力量,以待夜色与怪谈再度降临。此刻,无狩猎。」她顿了顿,补充道,「然,此安全不过须臾。一日无怪谈,妖氛自会缓慢回升。若无他事,请尽快开启新物语。」
……6.长时间不听怪谈(具体多久尚不明),『妖氛』会转而缓慢上升。
……好,都是很重要的情报。须臾的安全,
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足够了!这给了我喘息的时间!
「总、总之,你是不会伤害我的,对吧?」我确认道。
「时辰未到。规则如此。大妖立下的“百物语”之约,庄园内众灵皆需遵从。在『妖氛』达标前,我无意,亦不能取你性命。」
……大妖……?
她抬手指向一条通往深处的悬空廊道:「若欲推进游戏,寻那讲述怪谈的『幼人偶』,最近的一具,便在沿此廊直行,穿过中庭后右手第二间『人形之间』内。切记路径,莫要误入他处。」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甚至堪称贴心,但……总觉得,她现在的身份更像个厨师,只是在烹饪前,确保食材不被糟蹋而已……
……食材……啊对了,食物!
一个关键的念头划过脑海——我放物资的背包!还有我的登山鞋!在跟着欺童进入那间百烛别馆之前,我在门廊脱了鞋,连同那个装着应急物资、食物、饮水和小型工具的背包,一起放在了门外!
「我……我的东西,鞋子和背包,还留在那边别馆的门口!」我指着来时的大致方向,「你说现在安全,那我是不是可以……可以去把它们拿回来?」
「你若是腹饥,可往彼端的『诘间』去。」扫除娘停下清扫,用细长的柄端指向回廊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转角,「那里备有些许人间食物。虽不精致,果腹足矣。」
接着又指向一条与我来时似乎略有不同的渡廊方向:「沿此廊直行,见三重唐破风之屋宇左转,便可至你初入之『车寄』。汝之失物,若未被“某个贪吃的家伙”拖走,应仍置于『车寄』之处。」她的指示清晰却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车寄』?就是刚刚那个百烛别馆吧?
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欺童那张带着诡异微笑的脸,那深潭般的眼眸,以及尖牙和长舌。返回那里?哪怕只是想象一下那个方向,都让我脊背发凉。万一……万一她还埋伏在那里呢?虽然厄薙子说过现在是安全的,可我真的可以信任这个刚刚见面的……妖怪吗?
两条路摆在面前:一条是未知但可能安全的觅食之路,另一条是明确指向恐惧源头的寻物之路。
我的目光在两条廊道之间游移,内心剧烈挣扎。最终,对欺童的恐惧压倒了一切。装备固然重要,但前提是有命去用。在确认绝对安全之前,我绝不能贸然靠近那片区域。
「……我,我先去找点吃的。」我几乎是嗫嚅着说道,像是在对扫除娘解释,又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吃饱了才有力气……」
我没有勇气去看扫除娘的表情,也许她脸上会闪过一丝嘲弄?我不知道。我几乎是逃离般地,转身朝着她刚刚指的『诘间』方向,快步走去。
「记住,妖氛归零并非永恒。莫要耽搁。亦莫要踏入你不该去处。」她最后的警告从身后传来,伴随着那“沙……沙……”的扫地声,渐渐消散在空旷的回廊中。
我依照扫除娘厄薙子所指的路径,找到了名为『诘间』的小室。室内果然如扫除娘所言,备有水和食物——不过是些冰冷僵硬的饭团与腌渍得过分咸涩的梅干,聊以压制腹中饥火,干瘪的滋味反而更勾起了对背包中高热量应急食品的渴望。
匆匆吞下饭团后,我不敢久留,照厄薙子先前的指引,朝『人形之间』快步走去。
沿悬空廊道直行,穿过一处枯山水已显凌乱的中庭,右手第二间,那扇紧闭的,画有枯树襖绘的黄色纸门应该就是了。
我停在门前,手悬在半空,迟迟不敢推开。里面会是什么?另一个像欺童那样的怪物?还是什么更不堪的东西?
先前从“月读之瞳”里预见的死亡景象再次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那被长舌吸吮、被淫穴榨干的虚无感让我的小腿肚微微抽搐。
深吸一口气,我推门而入。
室内景象,与那间百烛别馆颇有几分相似。同样空旷,同样在中央置有一张矮桌,其上林立着百支白烛——只是,此刻已熄灭了一支,独留九十九点幽光,在沉寂的空气中摇曳。然而,四围景象却大不相同。无数小号的人偶,或坐或立,散布在榻榻米之上、房间角落的阴影之中。它们皆是女童形貌,穿着各色缩小的袴装与小袖,脸上大多覆着能剧面具——那「姥面」的哀苦、「般若」的怨毒、「小面」的贞静,在昏黄烛光下十分诡异。许多小人偶手中,还持着筚篥、小鼓、笛子等乐器,姿态宛然,仿佛一场能乐正进行到中途,却被瞬间凝固于此。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房间最深处、烛光几乎无力触及的浓重阴影所吸引。
那里,端坐着一具人偶。
她比周遭那些都要大上许多,接近真实少女的体型。她身着浓紫袭色的袿姿,层层叠叠的衣袂如暮云般铺陈在榻榻米上,衣料上是细密如雾的枯枝暗纹。乌黑润泽的垂发下,眼帘微垂,神情静寂。
我屏息观察,踮脚入内,不敢惊扰这诡异静谧。
「……汝既来此,便是欲闻老朽之怪谈乎?」
一个声音,直接在我脑中响起!清晰、冰冷,没有任何方向来源,就像是从我自己的头骨内部产生的一样!
「谁?!谁在说话?!」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门框上,惊恐地四下张望。是那些小人偶?还是……
我的目光最终死死锁定在那具浓紫人偶身上。她依旧眼帘低垂,唇瓣闭合,没有任何发声的迹象。
是它!是它在说话!直接……脑内传音!?
看来,这个就是所谓『幼人偶』了。
冷汗沿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涩痛。
没有选择了。退后是慢性自杀,前进……至少还有逃脱的希望。
我硬着头皮应道:「是……是的。请……请讲。」
「です、始めましょう——」
那些原本僵立不动、散布在各处的小小人偶,仿佛被无形的丝线骤然扯动,发出了“咔哒”、“嘎吱”的关节摩擦声。它们覆着能剧面具的脑袋,齐刷刷地转向我所在的方向,空洞的眼孔透过面具,凝聚着数百道冰冷的视线。
紧接着,手持乐器的小人偶们,手臂僵硬地抬了起来。
持笛者,将笛孔凑近没有嘴唇的面具口部;
持小鼓者,干瘦的手臂扬起鼓棒;
持筚篥者,将那长长的管身对准上方……
ーーー
~ 百物语 之 啪嗒 ~
[三味线低哑的拨弦声响起,如同夜风拂过竹帘]
话说啊,在那些路灯昏暗的长巷里,有些东西是肉眼瞧不见的。且容老朽为诸位道来,一个关于“足音”的旧事……
[小鼓“叩”一声轻响]
晚钟敲过九下,凉太才拖着步子离开会社。通往公寓的那条长巷,今夜格外幽深。月光被木造家屋的屋檐切得支离破碎,唯有第三盏路灯下,还淤着一滩昏黄。
[尺八吹出一个悠长的音符]
凉太的心声: 真是……倦得很。若能即刻倒在床上便好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
啪嗒……啪嗒……
身后传来柔软且鲜活的声响。有什么湿濡的小东西,一下下拍在身后微凉的石板路上。
凉太的心声:是哪家的孩子迷路了么?这时辰……
他放缓脚步,那啪嗒声也随之一滞。他走快些,那声音便也急切起来,不即不离,总在他身后四五步远近。
[三味线的弦音变得细碎急促]
他猛地停下,屏息回首。巷子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便利店招牌的微光,在潮湿的空气里仅仅只是一片模糊的色彩。那啪嗒声也在他停步的瞬间,消失了。
然后——
啪嗒。
一声,极近,几乎就在他脚后跟的位置。带着一丝冰凉的、若有若无的气息,拂过他的脚踝。
凉太的心声: 不对……这绝不是……
他开始小跑,皮鞋敲击路面。而他身后的啪嗒声也立刻变为紧密的节奏,死死咬着他不放。
[太鼓沉闷地连打,模拟急促的心跳]
他冲进了路灯的光晕里,扶着电线杆剧烈喘息。他必须看清!
凉太霍然转身。
空巷依旧。
他低头,想缓一口气,目光却凝固在自己脚下——
路灯在他脚边投下一小团属于自己的黑影。然而,在那影子的手边,多了一个轮廓模糊的幼童身影,她扎着两个小小的发髻,小小身影的一只手,正牵着他影子的手。
啪嗒。
[一声清脆的铜磬声敲响,余韵悠长]
凉太,自此再无音讯。
次日清晨,有早起的清洁工在那盏路灯下,发现了异状。坚硬的水泥路面上,深深烙印着一双孩童尺寸的脚印,痕迹清晰得令人心头发毛。无论日晒雨淋,那印记经年不褪。
后日谈。遇“啪嗒娘”尾随,不可惊慌奔走。须侧身立于道旁,垂首静候,言:
「您先请吧,啪嗒小姐。」
待那无形足音经过,方可离去。切记,勿视其影,勿究其形。
[三味线最后拨动一下,余音袅袅,没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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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谈,至此终焉。」紫色人偶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将我的思绪拉回布满人偶的昏暗房间,「……吹蜡烛吧。」
我依言,颤抖着俯身,向最近的一支白烛吹去。
「噗——」
烛火应声而灭。余九十八支残烛的光。
几乎立刻,一种无形的压力陡然爬上肩头。门外,方才还隐约可见的天光,此刻仿佛被浸染了墨色,迅速沉黯下去。有一种……拒绝光明的氛围笼罩了下来。
「妖氛已升两成,」人偶的声音毫无波澜,「速往下一处去。沿渡廊,至『书院奥』。彼处,应有『另一位』在等候汝之到访。」
我不敢再作停留,对着那紫衣人偶仓促一鞠躬,几乎是踉跄着退出了『人形之间』。重新踏入回廊,周身空气似乎都凝滞了许多,好像有无数不可见的视线,自檐角阴影、庭园深处黏腻地贴附上来。
我依照指示,沿着渡廊快步走去。廊道曲折,光影昏昧,唯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在空寂中回响。
然而,走着走着,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眼前出現了岔路。一条继续沿着看似主轴的廊道延伸,另一条则通向一棵枯槁的枫树后,一座更加幽深的别馆。
……沿渡廊,至『书院奥』。
可「书院奥」长什么样?在哪里?是主殿的深处?还是某个独立的书斋?我该去哪边?
我猛地意识到——我居然没向人偶问明白具体路径!在诡异的气氛下,我只顾着逃离,全然忘了情报收集!
「バカ……!」(愚蠢!)
我咒骂自己的疏忽。
啪嗒……
不……不对。有什么声音。在我的咒骂声里,似乎混杂着一声极细微的——
啪嗒……
又一声,幼童赤足轻点石板的声音。
我寒毛直竖,低头,惊见自己脚旁,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双孩童尺寸的湿漉漉脚印,宛如刚刚踩过水洼,清晰地印在微尘的青石地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