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从事险恶的工作,而且对此直言不讳。他喜欢摊开报纸摆在晴瑠面前,指着某一条凶杀新闻,竖起大拇指朝向自己,得意地咧嘴一笑。晴瑠冷冷扫过一眼,不就是想说这票你干的吗?问题你又并非下手的那个,你不过在事后清除痕迹罢了。如果家里多一个女性,一定忍不住出言嬉笑,可惜早在20年前,晴瑠的母亲就丢下尚在襁褓的女儿跑了。
晴瑠闷不做声,将父亲的报纸搁在一旁,低头书写大学作业。父亲的电视节目叽叽喳喳,她一声不吭。没办法,这个家才30㎡,隔出的房间仅有卫浴。盛夏时节,父亲光着膀子乘凉,她也当作没看见。
然而现在才是5月,父亲却脱下了全部上衣。
又想显摆自己的肌肉吗?晴瑠转头瞥了一眼,立刻拉开椅子。
「为什么会伤成这样?你不是后勤人员吗?」
「别担心,干这行常见的磕磕碰碰,问题不大。」
晴瑠心知肚明,父亲在撒谎。三角形鲜红斑痕,伴随后部圆点血印,组成没有箭杆、仅有箭镞和箭羽的箭状斑疹,一块一块密布他的上身,刀剜一般触目惊心,没有武器或拳头能造成这种伤口。她一下奔去跪坐榻榻米,抚摸父亲颈后丘疹的边缘。
「疼吗?还是痒?」
「没关系,晴瑠,轻微的过敏反应,爸爸有药。你以后也要注意,我还没说是不是皮肤病,你的手就碰上来,太危险了。」
父亲挤出药膏,手指涂抹皮肤的红斑。晴瑠怔怔地望着他,陡然冒声:
「你说干这行常见的磕碰,怎么可能是皮肤病?我又不会觉得你背着你女儿在外面不三不四。搞得这么严重,什么过敏原?请你在外面拼命的时候想想你女儿,她只能和你相依为命!」
话音消逝的时候,晴瑠自己都惊讶能够说出这么多话。父亲回望着她,干净的手拍拍她的肩膀。
「晴瑠,是我只能与你相依为命。你才过成人礼,你会有自己美好的家庭、幸福的人生。」
「怎么总说这种讨人厌的话?干不了趁早退休,我会工作挣钱养你的。」
父亲望着激动的晴瑠,咧嘴一笑,却没有说话,低头涂抹药膏。
---
天蒙蒙亮,父亲鼾声仍然平稳。晴瑠昨晚睡前喝多了水,揉着惺忪睡眼走向卫生间。不过也快到起床的时候,洗手完毕的晴瑠走到隔壁浴室,拿起洗面奶。凉水的确令人神清气爽,她不禁对着镜子伸了个懒腰。
镜面一角,忽然映入奇怪的情况。
昨晚关得严严实实的洗衣机门,此刻半掩着。
她转身拉开洗衣机门,伸头一看。
仅有一件衣物。
父亲的内裤。
湿漉漉卷成一团,躺在洗衣机底部,似乎洗好还未晾晒。
——不对。
这台洗衣机运转的噪声,绝对足够把她吵醒。
也就是说,这条内裤此刻的状态,源于父亲的手洗。
仔细一看,这还是父亲昨晚洗澡后新换的内裤。
为什么需要半夜起床匆忙手洗呢?
尿裤子?不至于,父亲去年才40岁。
不过,也不排除是过敏的副作用。
没办法,只能牺牲一下。晴瑠忍着恶心,小心翼翼捏起父亲的内裤展开,鼓足勇气,隔着自认为的安全距离,轻轻吸气嗅闻。
比预想要好,基本闻到的是洗濯后的自来水味,没有特别的不适。
比预想要坏,她还是辨别出了污秽的来源。
不是尿裤子。
父亲,遗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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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针指向7点,父亲仍在安睡。悄声落座餐桌旁的晴瑠,推开了她的大学作业,铺平报纸,阅读父亲卖弄的那条新闻。
近期陷入债务危机的某家大企业,男性财务总监被发现身中数十刀,独身一人死于世田谷的自宅,警方排除了他杀可能。
看起来和父亲的梦遗没有联系。如果父亲真是会为他人的惨死而性兴奋的猎奇变态,也不会今天才初次梦遗。
问题在于,和死者无关,不等于和凶手无关。
去年冬季开始,父亲不再负责他人的事后清理。
父亲升职了,现在服侍会长的千金。
晴瑠没见过小姐,据说小姐今年直升赫赫有名的K大,也就是比晴瑠小1岁。父亲会对着比自己女儿年龄还小的饲主发情吗?倘真如此,她肯定无法再和以往一样看待父亲。
晴瑠喜爱父亲。小时候,父亲家里趴在地上当马,出门则让她骑在脖子上。父亲硬朗结实的肌肉,是她从小到大最坚实的依靠。
不该莫名沾染奇怪的箭形红斑。
她决心找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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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踪不是易事,套话另当别论。父亲对她向来没有戒备,唯有对于小姐的课后生活眼神躲闪。理所当然,放学之后,父亲才花更多时间侍奉小姐。父亲在这些时候,到底与小姐发生了怎样的故事?这正是晴瑠的侦查方向。
至于侦查的方式——
跟踪不是易事,蹲点另当别论。
登录K大官网,晴瑠下载了小姐就读学院的大一课表。
鼠标旁边,晴瑠事先买好的隐藏摄像头,折射顶灯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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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回踱步教学楼空无一人的走廊,晴瑠的脑壳,响彻自己每一下心跳。
她停下脚步,凝视眼前教室紧闭的门扉。
20分钟前,晴瑠亲眼目睹父亲跟随小姐,走进这间教室。
西装笔挺的父亲,双手怀抱两个满满当当的巨大纸袋。
20分钟,教室再无任何人进出。
完全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声响。
那么,此刻的教室,究竟有几个人?
造成父亲红斑的事因,万一就发生在此刻?
她的指尖,仔细摩挲暗藏摄像头的上衣胸针。
隐秘的暴行不会发生在K大,她不会有生命危险。想通这一点,计划门外等候的晴瑠,内心逐渐动摇。
如果一无所获,只能用来K大找朋友这种拙劣的藉口糊弄。
希望父亲会站在自己这边。
她敷衍地敲门,紧接着推开。
心底翻涌的千头万绪,全部化作一声短促的惊呼:
「啊。」
白。纯净的白色铺满了整个教室,天花、墙壁、地砖,遮蔽窗户的纱帘,铺设课桌的布料。课桌,教室内仅有3张课桌,凹字形摆放中央。方才父亲怀抱的纸袋,搁置两侧的课桌。
中间的课桌,浅灰石盘上方横卧一截朽木。深褐的木质肌理零星附着青绿苔藓,遮掩的风化裂纹之中,乳白铃兰的花茎向上蜿蜒伸展,兀自昂然盛放,仿佛一己之力重焕朽木的生机。然而,铃兰的花托位置,正被挂上透明的鱼线,末端悬吊棱角分明的暗红宝石,犹如铃兰滴落血泪。
桌后的小姐纤手婉转,典雅冷冽的短发颈后收束,明亮深邃的瞳眸澄净流盼。无袖的黑色高领上衣剪裁精巧,完美勾勒丰腴饱满的胸脯、纤柔凝练的腰线,映衬手臂的肌肤皎白胜雪。玲珑手腕星辉熠熠,晴瑠恍惚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小姐腕表镶嵌的无数钻石的闪耀。
目及之处,没有别人,却也没有父亲的身影。
未免不是好事。
晴瑠的视线,完全被小姐占据,大脑无法处理更多思考。
目瞪口呆,仅能说出进门前盘算的托词。
「同学,您好,请问……」
小姐抬目,微笑接纳晴瑠的磕绊。
「晴瑠姐姐,辛苦了。请不必那么瑟缩,因为一直很想见到晴瑠姐姐。」
她的声音,犹如空谷传响,
「经常听到令尊,幸福地谈论晴瑠姐姐那。」
晴瑠如梦初醒,忧愤重新冲上大脑。
「我爸在哪?我看见他和你一起进来的。」
「就在这里哦。」
小姐垂手,略微提起身前课桌的桌布。地砖与桌布之间,显露一丝细微的缝隙。
「晴瑠姐姐,何不亲自确认那?」
是要她钻进桌底吗?
晴瑠愕然。
「晴瑠姐姐,对父亲的去向不感兴趣吗?」
小姐的微笑,不含丝毫杂质的纯净。
唯有诚挚、友善的邀请。
身体快于头脑,上前的晴瑠蹲下身子,掀开桌布。
修长挺括的黑色西裤构成凌厉的线条,自小姐的腰部放射状直下脚踝。皎白胜雪的足背娇嫩水润,黑色的漆皮高跟鞋,反射一道耀眼的白光。
还有一个男人仰卧在地,脑袋套着一个纸袋。
无疑是父亲。
他的上身赤裸。
他的胸膛,正被小姐的高跟鞋踩在底下。
他的腹部,赫然一对新鲜的箭形红斑。
三角形的丘疹,伴随后部圆点血印。
她怎么没能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高跟鞋鞋底的轮廓。
「你给我下来!」
晴瑠钻入桌底,伸手抓向小姐的右腿。
扑空了。
桌底空间分明在小姐的视野之外。
小姐却精准地抬起右腿,然后向晴瑠扑空的手踩了下去。
「呜——」
晴瑠没能忍住,唇齿泄露悲鸣。小姐坚硬的鞋底缓缓践踏晴瑠手背和手指的骨节,痛楚直接冲击心脏。晴瑠用力拉扯,但没能将手抽出小姐的鞋底。手心传来父亲皮肤颗粒的触感,晴瑠知道,是新的过敏。她气恼地望向父亲的脑袋,但他依旧躲藏在纸袋。
对于晴瑠的遭遇,父亲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爸,你在干什么!你都听到了吧,帮帮你女儿!」
「别担心。」
父亲的口吻,
却是小姐的声音,
「即便稍微用了些力,也不会在晴瑠姐姐可爱的手背留下过敏反应那。因为,红斑是特别之人才会留下的印记,看~」
手背上的鞋底移开了。
余痛仍在,但除了正常毛细血管扩张导致的通红,的确没有父亲那样触目惊心的斑疹。
但是——
「说什么『特别之人』?别开玩笑了!不过就是我爸会对鞋底的材质过敏,我不会,仅此而已,任何人都能想明白!」
「那,晴瑠姐姐,要试试吗?」
小姐抬起脚跟,纤长的莲足抽离高跟鞋,露出圆润娇俏的足趾。
接着,是另一只高跟鞋。
「如果过敏原是鞋底,请尽情试一下吧~」
黑色西裤下的双足重新踏回了父亲的腹部,留下一对高跟鞋搁放胸膛。
「……好。」
晴瑠知道,她本应严厉呵斥小姐将父亲当作地毯踩踏的恶行,此刻却完全陷入了小姐的节奏。
但她必须找出真相。
她在桌底向前爬行,凑近小姐脱下的高跟鞋。黑色漆皮的鞋型中央,杏白色的皮革鞋垫,花体金字书写品牌名称。晴瑠认出了那个大名鼎鼎的品牌,伸手拿起两只高跟鞋,好奇地查看鞋底。
锐利的鞋尖流淌纯粹的朱红,焕发明亮、瑰丽、魅惑的梦幻。高挑优美的拱形连接坚硬细长的鞋跟,不留一丝缝隙,缀满大小不一的晶莹碎钻,宛若朱红霞空的璀璨星辰。晴瑠不由自主嘴巴微张,鼻腔和舌尖,同时捕捉到奇妙的味道。
温和、清雅、幽邃的芬芳。
晴瑠心脏咚咚狂跳。
她意识到了,这是小姐脱下高跟鞋的隐香。
目光情不自禁,转向父亲腹部。
红斑的鞋印上,小姐白嫩的足趾翩然舒展。
本来,只是想捏着鞋子干净的边缘。
双手却直接抚摸杏白的皮革鞋垫,指尖顶上鞋尖。
掌心传来轻柔的暖意。
指尖,额外夹杂几许氤氲。
晴瑠的脑壳,响彻自己的心跳。
整个人僵住不动。
「晴瑠姐姐,怎么怔住了?不舍得伤害父亲吗?」
小姐的声音,犹如空谷传响,
「还是,不舍得——此时此刻?」
「别开玩笑了!」
晴瑠双手套着小姐的高跟鞋,最大力气按压父亲完好的部位。
按压、拍打、挥击。
立竿见影,父亲的皮肤红了。
不是斑疹。
单纯属于毛细血管扩张导致的通红。
「晴瑠姐姐,看来不对哦~父亲的过敏,和鞋底没关系那。」
是和鞋底没关系。
父亲梦遗的内裤,重现晴瑠脑海。
但是,那又如何——
「别开玩笑了……」
晴瑠脱下手上的高跟鞋,冷冷扔到小姐脚下。她爬出桌底,跨过父亲,回身直面小姐,
「我不是对这方面一无所知。我爸是受虐狂,由于心理因素导致皮肤的过敏症状,不过如此,虽然变态,说破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施虐狂,这点我也早就有所预想。可惜,你不会是所谓『特别之人』,只是受虐行为本身诱发了我爸的红斑。倒不如说,我爸才是你的『特别之人』,因为你根本无法从他人身上,获取这样『特别』的施虐满足!」
她滔滔不绝说完,深恐小姐打断她的气势。
她记得刚才小姐对她手背,施加的迅如闪电的踩踏。
报纸上,财务总监身中数十刀自杀的新闻。
然而,小姐仅是微笑。
「那,晴瑠姐姐,要试试吗?」
无垢的微笑,
「晴瑠姐姐,是不是自己父亲的,『特别之人』?」
「开什么玩笑!我是他的亲女儿,就算是变态受虐狂也不会发情!」
晴瑠攥紧拳头,破口朝小姐怒吼。
「诶~明明晴瑠姐姐这么在意我的随口一言,自己却不敢亲自验证吗?」
皎白的手臂负在身后,小姐嫣然一笑,
「这样的话,我就是晴瑠姐姐所知,自己父亲的唯一『特别之人』那~」
晴瑠脸色煞白,直瞪头套纸袋的父亲。
「爸!你就这么躺在那里吗?」
父亲,始终一动不动。
「对不起那~晴瑠姐姐。」
小姐穿回高跟鞋,站在父亲腹部抬起右腿,鞋尖轻轻踢上父亲套头的纸袋。
「地毯就是地毯,脑袋、眼睛、耳朵、嘴巴,都是不必要的存在,所以随手套上多余的纸袋作为提醒,完全没想过,会因此将晴瑠姐姐的父亲夺走哦~」
「爸!我……是你女儿啊!」
泪水夺眶而出,童年的回忆纷至沓来。父亲家里趴在地上当马,出门则让她骑在脖子上。
父亲硬朗结实的肌肉,是她从小到大最坚实的依靠。
如今,却被眼前的少女当作地毯踩在高跟鞋上。
自己引以为傲的父亲肌肉,遍布这个人的高跟鞋印。
晴瑠的哭号,几乎令她呕出内脏。
「爸,爸!你说话,说话啊!」
「晴瑠……」
父亲的声音响起。
晴瑠前所未闻,父亲虚弱的声音。
但至少是父亲的声音,终于响起。
因为小姐,
踢落了父亲套头的纸袋。
「对不起……」
「去死。」
晴瑠脱口而出。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晴瑠快走几步,抬起右腿,径直往父亲的脑袋跺下。父亲交叉双臂,挡下晴瑠的踩踏,口中不断乞饶。
「对不起……晴瑠,对不起,对不起……」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泪水彻底模糊了晴瑠的视野,钻心的悲痛轰击她的大脑,她忽然感觉时间变慢了,而自己在自己的上空审视自己。她看到了自己5千日元的高跟鞋,看到了自己抬腿而扬起的裙摆。平时她会因为父亲不慎看到自己的内衣而对父亲拳脚相加,此刻她却希望父亲看到她裙摆下的内裤。去死,去死,去死……这是受虐狂喜欢的辱骂。
父亲梦遗的内裤,重现晴瑠脑海。
然而,父亲的手臂,
唯有毛细血管扩张导致的通红。
「既然是受虐狂,就给我过敏啊……」
晴瑠停下了,颓丧后退一步,任由泪水从鼻尖坠落在地。
不行,不能让这个女人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晴瑠取出纸巾拭泪。
低垂的视线自然偏转,无意落在父亲的腹部。
晴瑠看见了。
小姐脚下,踩出新的红斑。
就在刚刚,晴瑠踩踏父亲的时候。
晴瑠猛然抬头。
对上了小姐吟吟笑意。
「恭喜,晴瑠姐姐,父亲不是会对自己女儿发情的大变态那。」
小姐轻轻鼓掌,
「所以,晴瑠姐姐,注定不会成为自己父亲的『特别之人』哦~」
「爸……」
晴瑠感觉自己的身体和意识,一起摇摇欲坠,
「现在,立刻和我回家……不然,你就永远别回家了。」
晴瑠前所未见,父亲落泪的表情。
「晴瑠,对不起……爸爸爱你,非常爱你……」
哽咽的声音,
「但是,这是爸爸这一生,苦等了40年的幸福。」
伸出女儿满怀悲愤踢得伤痕累累的手臂。
戴上小姐随手套上的多余纸袋。
「去死。」
晴瑠脱口而出,
「去死。」
然后冲出教室,沿着走廊边哭边跑。
她懊悔打开教室的门,痛恨找出真相的自己。
她想把一切都抛在脑后。
然而事实上,她的脑中还萦绕一个想法:
最后的父亲,究竟听到了自己女儿的痛骂,
还是,重新成为了没有脑袋、眼睛、耳朵、嘴巴的,
小姐的地毯。
---
洗澡完成的晴瑠,没有和以往一样将脱下来的衣物扔进洗衣机。
她不想看见洗衣机。
落座餐桌旁,今天早晨,她还在面前的榻榻米上,和父亲愉快地谈笑。
多少个日日夜夜,无论父亲的工作多么辛苦危险,她都可以尽情向父亲撒娇。
如今,全部化为泡影。
想哭,想倒头大睡。晴瑠扒拉脱下的衣物,堆叠成为临时的枕头。
有个硬物,撞疼了她的额头。
屋漏偏逢连夜雨。
是她的胸针。
事先暗藏摄像头的上衣胸针。
不想处理,更想直接扔掉。才过去2个小时,她不想刺激自己的心灵创伤。
特别是看到为了一己私欲,狠心抛弃自己的父亲。
等等——
晴瑠灵光一闪。
她之前怎么没想到?
也许父亲,不是自愿的。
完全是被嚣张跋扈、颐指气使的小姐强迫。
父亲的工作如此凶恶,对自己女儿有难言之隐也很正常,特别是在小姐面前。
所谓的过敏,其实源于「憎恶」。
对小姐的「憎恶」。
所以对于晴瑠的踢踹,父亲没有任何过敏反应。
对,一定是这样。深爱自己的父亲,不可能就这样抛弃自己。
那么,必须尽快寻找父亲被迫的蛛丝马迹。
晴瑠立刻打开电脑,处理摄像头的数据。
视频进度条,挪到小姐踢落纸袋的时刻。
——不对。
父亲也许从一开始,就用肢体动作暗示了自己的困境。
晴瑠移动鼠标,视频进度条拖到进门之始。
白。纯净的白色铺满了整个教室,天花、墙壁、地砖,遮蔽窗户的纱帘,铺设课桌的布料。
3张凹字形摆放教室中央的课桌。
中间的课桌,浅灰石盘上方横卧一截朽木。青绿苔藓遮掩的风化裂纹之间,乳白铃兰兀自昂然盛放。
犹如涅槃重生的铃兰,花托被透明的鱼线悬吊暗红宝石。
仿佛滴落血泪。
桌后的小姐短发典雅冷冽,瞳眸明亮深邃。晴瑠不由自主按下暂停键,凝视画面中,黑色高领上衣勾勒的小姐丰腴饱满的胸脯、纤柔凝练的腰线。
小姐纤手婉转,调整暗红宝石的角度。皎白玲珑的手腕,佩戴表盘镶嵌无数钻石的星辉熠熠。
「我爸在哪?我看见他和你一起进来的。」
「就在这里哦。」
小姐垂手,略微提起身前课桌的桌布。地砖与桌布之间,显露一丝细微的缝隙。
「晴瑠姐姐,何不亲自确认那?」
观看视频的晴瑠,莫名感到身体的燥热。
尽管才是5月。
晴瑠脱掉了上衣,只穿一条内裤。
小姐修长挺括的黑色西裤构成凌厉的线条。皎白胜雪的足背娇嫩水润。
黑色的漆皮高跟鞋,反射一道耀眼的白光。
父亲上身赤裸,胸膛正被小姐的高跟鞋踩在底下。
他的腹部,赫然一对新鲜的高跟鞋印。
「呜——」
晴瑠听见了自己羞耻的悲鸣。电脑画面中,小姐坚硬的鞋底缓缓践踏晴瑠手背和手指的骨节,她记起了直冲心脏的痛楚。她用力拉扯,但没能将手抽出小姐的鞋底。
父亲的脑袋依旧躲藏纸袋,对于晴瑠的遭遇,他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观看视频的晴瑠,悄然夹紧双腿。
「那,晴瑠姐姐,要试试吗?」
小姐抬起脚跟,纤长的莲足抽离高跟鞋,露出圆润娇俏的足趾。
接着,是另一只高跟鞋。
黑色西裤下的双足重新踏回了父亲的腹部,留下一对高跟鞋搁放胸膛。
晴瑠看着镜头在桌底前行,凑近小姐脱下的高跟鞋。
黑色漆皮的鞋型中央,杏白色的皮革鞋垫,花体金字书写大名鼎鼎的品牌名称。
高挑优美的拱形连接坚硬细长的鞋跟,缀满大小不一的晶莹碎钻,宛若星辰璀璨的朱红霞空,焕发明亮、瑰丽、魅惑的梦幻。
画面一角,父亲腹部。
红斑的鞋印上,小姐白嫩的足趾翩然舒展。
然后,消失在了画面角落。
晴瑠伸手,按下左方向键。
视频倒退5秒,小姐白嫩的足趾翩然舒展。
左键。
舒展。
左键。
舒展。
「完全没想过,会因此将晴瑠姐姐的父亲夺走哦~」
晴瑠再也无法克制欲望,另一只手探向已然濡湿的内裤,紧盯画面角落小姐的足趾,隔着内裤尽情地抚慰自己酥痒的下体。
「我不是对这方面一无所知。」
晴瑠不断按下左方向键,抚慰下体手速越来越快。父亲不在,她任由自己爆发连连娇喘。她的眼睛,愈发贴近电脑荧屏,仿佛自己贴上小姐的足趾。
然后,她觉察了。
她方才一直忽略的细节。
小姐舒展的足趾之间,连接着近乎透明的,几缕丝线。
原来,她一直弄错了。
高跟鞋包裹的,并非小姐的裸足。
小姐的脚上,始终穿着薄如蝉翼的丝袜。
凝视小姐舒展的丝袜足趾,晴瑠不由自主嘴巴微张。
鼻腔和舌尖,同时忆起,
温和、清雅、幽邃的芬芳。
「啊……啊——」
轻而易举。
晴瑠迎来了高潮。
「哈……哈……」
她瘫软在椅子上,精疲力尽。
要洗手。
还要洗内裤。
不用洗衣机,就要手洗内裤。
会和父亲一样,还更累。
用洗衣机吧。
晴瑠抓了抓手里的爱液。
手心传来异样的触感。
热、胀、痒、疼。
颗粒。
晴瑠低头。
她的手掌掌面,掌心到手指,全都布满了父亲一样的红斑。
翻过来。
手背干干净净,完好无损。
奇怪,明明是手背被她踩过。
「即便稍微用了些力,也不会在晴瑠姐姐可爱的手背留下过敏反应那。」
小姐的声音,重现脑海,
「因为,红斑是特别之人才会留下的印记。」
晴瑠想起了。
她的脑壳,是在何时,
再度响彻自己的心跳。
她错了,错得一塌糊涂。
父亲的过敏,绝无可能源于「憎恶」。
她出神地望着自己过敏的手心。
嘴巴微张,脸埋手心。
「不舍得——此时此刻?」
晴瑠拼命尝试忆起,
那,轻柔的暖意,
还有,几许氤氲。
---
「我买这双鞋。」
晴瑠此前不会想到,人生第一次去奢侈品店,不是为了自己穿着,而是为了试验。小姐的鞋履在专柜没有同款,幸好小姐的款式不过是经典款加上鞋底的钻石,反正钻石不可能是过敏原。至于鞋码,晴瑠选了自己的,试验用完,有机会自己还可以穿穿。
拎着购物袋,晴瑠前往预定的酒店。
「你不会是所谓『特别之人』。」
晴瑠试验的目的,就是确认自己过敏反应的非特异性。
也就是说,只要她动心,任何人都可以诱发她的过敏。
验证了这点,父亲的过敏源头自然同理得证。
她确信自己这么特殊的过敏,必定源于父亲的遗传。
「想不到确实是女孩子,我还抱着必定受骗的心理预期。」
社交媒体上有关受虐狂的标签琳琅满目,「#踩踏活」无疑是其中的主流。晴瑠精挑细选,联系了最为贴近小姐相貌气质的从业者,然后指定了和小姐那天同样的服装。最为关键的高跟鞋和丝袜,则是晴瑠买好带到酒店。
「这双鞋鞋跟很细,踩上去会很痛的,客人确定吗?」
「嗯,没问题,请开始吧。」
晴瑠递出全部费用。
「好哦~那我开始了。」
小姐姐接过钞票,眼神陡转,轻蔑鄙夷地睥睨晴瑠,
「母狗,什么时候允许你站着了那?」
晴瑠的精挑细选不负所望。小姐姐的专业性毋庸置疑,极致的踩踏和言责让晴瑠爽得欲仙欲死,高潮更是足足3次。1小时结束,晴瑠满足地蜷缩在床,浑身布满鲜红的鞋印,脸颊更是烙印般镌刻数个鞋跟的圆点。
小姐姐拿起晴瑠的手机,对着晴瑠拍摄一张张照片。
「看~全部都存在母狗的手机了那。回家之后,要看着我赐给你的鞋印,满怀感激地再自慰一遍哦~」
晴瑠接过手机,翻阅照片。
所有的印记,全是毛细血管扩张导致的通红。
「没有过敏。」
晴瑠脱口而出。
「当然不会!鞋子可是客人自带的,这话是在暗示什么吗?」
小姐姐立刻踢掉晴瑠购买的高跟鞋,抬脚脱下丝袜。营业时温和戏谑的嘲弄,瞬间转变为戒备提防的冰冷。
「别担心。」
晴瑠侧躺在床,挥挥手,
「只是随口感慨,今天感谢小姐姐,再见。」
「诶~简直像大叔一样,恶心。」
小姐姐拎起自己的包,回头瞥了一眼晴瑠,
「说起来,之前有个找我的大叔客户,结束时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什么话?」
晴瑠一下坐起。
「『别担心』,以及那句,『没有过敏』。对我们这行来说,真晦气。」
手握房门把手,小姐姐冷眼回望,
「对了,你和他长得还真像,不会是一家人吧?」
---
晴瑠瘫坐在榻榻米上,阅读小姐邮寄过来的请柬。
明天晚上,她会在赤坂揭幕她的花道展览,诚邀晴瑠莅临。
晴瑠将请柬随手扔到一边。她的面前,储物柜门大开。
在这里放置不常用的东西,是父亲长久以来的习惯。
晴瑠也有这样一个储物柜。因此两人的储物柜,都各自上了挂锁,是这个30㎡的小小家中,为数不多的秘密。
父亲的储物柜大开,因为晴瑠用铁丝捅开了他的挂锁。
储物柜里,躺着一个鞋盒。
无论鞋盒还是鞋盒里面的高跟鞋,都与晴瑠购买的一模一样。
鞋码,也是晴瑠的鞋码。
反而令晴瑠恶心。
如果被她发现了,就装作是送给自己女儿的秘密礼物吗?
晴瑠拿起鞋盒上面的相片。
小姐和父亲,拍立得相纸成像的迪士尼乐园亲密合照。
撕开。
父亲的那一半放回原位。
小姐的那一半,
通过柜门缝隙,晴瑠扔进了自己的储物柜。
---
白。偌大的展厅是移入高楼大厦的阶梯花园,错落有致的花道作品,逐级摆放至六层楼高。清水在精心铺设的石板之间顺流而下,晴瑠手持请柬拾级而上。她抬头仰望阶梯顶端,黑色岩石交叠构成的十字架,裂纹散落的石英砂粒折射细碎银光。攀绕十字架的深红芍药、淡紫铁线莲和洁白杜鹃,在干枯羽裂的棕榈和菖蒲叶片的映衬下,犹如涅槃燃烧的焰火。
十字架下,小姐亭亭玉立,调整枯叶的角度,一袭纯白的色无地素净古朴。蓝白双色的腰带,完整织染葛饰北斋画作「富岳三十六景」的「甲州石班泽」:简笔写意的富士山川之下,蓑衣老翁躬身险峻礁石,向汹涌的浪涛奋力洒下渔网,身后的孩童以背相对,蹲坐蜷曲呆视鱼篓。
晴瑠忍不住低头。小姐脚踏的足袋草履,同样雪白无垢。
草履之下的父亲,身上不再印着缺憾的箭形,终于镌刻贴合小姐足形的完整红斑。
今天的父亲,头上没有纸袋。
却也没有看向晴瑠。
安静地,仰望皎白的小姐。
想来听到晴瑠的脚步,小姐优雅回身。
「晴瑠姐姐。」
晴瑠冷笑。
「你今天缺纸袋吗?」
「是说『提醒』吗?没必要那。」
小姐嫣然,
「因为频繁的过敏反应,严重损害了意识和身体,现在的他已经很难履行基本的任务,可以说变成了纯粹的地毯,所以不再需要『提醒』哦~」
晴瑠心脏咚咚狂跳。
「你叫我来想干什么?就是为了显摆你对我爸的虐待吗?」
「晴瑠姐姐误会了。我的用意,是请晴瑠姐姐作出决定,毕竟令尊如今无法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志,所以需要监护人代劳。」
小姐的声音空谷传响,
「显然这样下去,晴瑠姐姐的父亲会被过敏杀害。当务之急是隔离过敏原,送医就诊,我也乐意支付所有的医疗和康复费用,还有,令尊的退休金——毕竟,我对经过维修的地毯没有兴趣,只能扔掉了那。」
小姐微笑,雪白的草履之下,父亲身上踏出新的足形红斑,
「不过,对于晴瑠姐姐来说,这是100%完美的选择吧~父亲又可以回到身边了。只是,对于亲口说出『苦等了40年幸福』的令尊,不确定是不是100%完美的选择那。幸好,令尊此刻说不出话语,如何决定父亲的余生,完全取决于晴瑠姐姐哦~」
晴瑠攥紧拳头,手中的请柬变形卷曲。
「你会这么好心吗?我要是选择带走我爸,你不会让我支付什么代价吗?比如,让我成为你的地毯代替我爸?」
「诶~为什么呀?我不会构造这么无聊的道德抉择,牺牲自己拯救父亲实在乏味,作为地毯也不想用。倒是,比起从小到大心爱的父亲,如果晴瑠姐姐选择破坏了这样的父亲,只见过两面的学妹——」
雪白的草履之上,小姐的脚趾在足袋之中翩然舒展,
「这样的地毯,才有踏足踩坏的价值那~」
「我……」
晴瑠的脑壳,响彻自己的心跳。
身体逐渐燥热,不由自主夹紧双腿,她低头凝视小姐的足袋草履。
亭亭玉立在父亲身上刀剜一般鲜红的足形斑痕。
雪白无垢。
「我……我选择……」
「小姐——」
突如其来的喊叫,打断了晴瑠的告白。
宛若回光返照,父亲的声音格外清明。
「我……选择退休。」
「爸——」
「——小姐应该不会,再找我或我的女儿吧?」
「当然不会,我对丢掉的东西毫无兴致。」
小姐温婉俯视脚下的父亲,回望晴瑠莞尔,
「恭喜呀,晴瑠姐姐,确实是100%完美的Happy Ending那~」
晴瑠低垂的视线,看向父亲的头颅,看向小姐的双足。
脑海的一切烦扰,全部消散过眼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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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转到普通病房,已经过了半个月。今天医生告诉晴瑠,父亲具备了出院的条件。
作为庆祝,晴瑠特地在超市买了西瓜切片,带到了父亲的床前。
「谢谢晴瑠,爸爸好高兴。」
父亲像小孩一样大口咬着西瓜,红色的汁水从嘴角流到下巴。晴瑠抽出床头柜顶的纸巾,伸手擦拭溢出的汁水。
「爸,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晴瑠终究张口,
「我知道,明天开始,我们就正式开始新生活了,不应该再挂念旧事。但是,如果不问清楚,我感觉这件事会一直堵在我的心头。」
「没关系,晴瑠,你问吧。」
「我想问,你到底是由于什么契机……会和小姐建立那种关系?」
「……因为,清洁。」
「什么?」
「清洁,爸爸的工作,原本的工作。爸爸不仅要负责现场关键痕迹的清除,还要负责衣物的处理,装进一个袋子,找个僻静的地方一把火烧了。原本就是这么单纯的工作,直到,爸爸发现了自己手掌的过敏,在接触了小姐处决目标穿着的雨靴之后。」
「她什么时候发现的?」
「不知道,她后来只是告知我她『已经』发现,不是通过言语,而是直接通过行为。她的皮靴踩上我的咽喉,我以为我会被处决。现在想来,我可能确实被处决了,只不过死亡的不是我的肉体。」
「……你知道我怎么发现你的异常吗?我察觉到你晚上梦遗了。爸,这就是你一直埋藏心中的幸福吗?」
「晴瑠,无论如何,爸爸始终爱你。你才过成人礼,你会有自己美好的家庭、幸福的人生。爸爸绝对不会牺牲你。」
「……怎么总说这种讨人厌的话?既然你已经退休了,我会工作挣钱养你的。爸爸,你也有自己美好的家庭、幸福的人生。如果你觉得自己被处决了,就让你的女儿将你复活吧。」
晴瑠直视父亲,紧紧握住他的双手。
试图将爱意和信心注入父亲的身体。
然而,她的脑海却在此时,莫名回响那个可憎的声音:
「晴瑠姐姐,注定不会成为自己父亲的『特别之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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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自杀了。
从医院的病房,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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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结束。
归家的晴瑠,平躺在榻榻米上。泪水本应流干,但依然源源不断冒出眼角。
才过成人礼的她,永远丧失了依靠。
「爸,爸——」
她的哭号在小小的家中回荡,再也不会有人回应。
「爸,爸……」
想要父亲,想见父亲。
她打开手机,不断浏览父亲的照片。
但是,无论怎么浏览,一根无形的刺,始终扎入晴瑠的内心。
她坐起来,打开父亲的储物柜。
拾起那张,被她撕成一半的,父亲的照片。
父亲也带她去过迪士尼乐园,拍的照片不计其数。然而这张照片上父亲的笑容,具有晴瑠记忆中缺乏的某种情感。
她打开自己的储物柜。
拼回了小姐的那一半照片。
身体燥热。
她打开电脑。
还没洗澡,身上还是黑色的丧服。
电脑屏幕上,脚踩父亲腹部红斑鞋印。
小姐白嫩的足趾翩然舒展。
左键。
舒展。
左键。
舒展。
小姐舒展的足趾之间,连接着近乎透明的,几缕丝线。
薄如蝉翼的丝袜。
不由自主嘴巴微张。
另一只手用力爱抚已然濡湿的内裤。
鼻腔和舌尖,同时忆起,
温和、清雅、幽邃的芬芳。
「啊……啊——」
身着父亲葬礼丧服的晴瑠,
迎来了人生迄今最为强烈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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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瑠气势汹汹推门,冲入K大那间纯白的教室。
铺设纯白桌布的中间课桌上,浅灰石盘横卧一截朽木。深褐的木质肌理零星附着青绿苔藓,遮掩的风化裂纹之中,乳白铃兰的花茎向上蜿蜒伸展,兀自昂然盛放。
腕表无数钻石星辉熠熠。小姐纤手婉转,在铃兰的花托位置,用透明鱼线挂上棱角分明的暗红宝石。
她抬头,微笑看向晴瑠。
「晴瑠姐姐。」
晴瑠恶狠狠地瞪着她。
「我爸死了,因为你自杀了,你知道吧!最一开始,你就知道我爸不管怎样都会死,不是吗?」
走到课桌面前,直对小姐的目光。
「即便如此,你现在也若无其事,脚下踩着新的牲祭,对吧!」
她蹲下去,利落掀开桌布。
皎白胜雪的足背娇嫩水润。黑色的漆皮高跟鞋斜侧站立,浸染朱红的鞋底钻石闪耀眩惑。
高跟鞋下,一个男人仰卧在地。
脑袋套着一个纸袋。
赤裸的上身,赫然遍布新鲜的箭形红斑。
「果不其然,你真的喜欢过敏——」
晴瑠的呵斥戛然而止。
因为,小姐扬起鞋尖,
点在晴瑠上衣的胸针。
暗藏摄像头的胸针。
「晴瑠姐姐~」
锐利的漆皮鞋尖,犹如刀刃一般刺入胸针。紧张的窒息,穿透乳房压迫心脏。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到底用盗摄的视频自慰了多少次那?」
「我……」
乳房火烧火燎。
脑壳响彻心跳。
「我……没有……」
「刚才晴瑠姐姐宣称,自己的父亲因为我,选择了自杀吗?也对,晴瑠姐姐肯定不甘心。明明邀请作为监护人的晴瑠姐姐做出决定,最后却被恢复意识的父亲拿回了决定权,果然会沉湎于懊恼和愤怒。」
全然无视晴瑠的反应,小姐自顾自开始新的话题,
「那么,邀请晴瑠姐姐重新选择一次吧~」
「别开玩笑了!」
晴瑠脱口而出。
唯有这次,她得到了小姐的直接回应。
「没有开玩笑哦~」
小姐的声音,空谷传响,
「晴瑠姐姐至今还没意识到,我所拥有的权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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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偌大的展厅是移入高楼大厦的阶梯花园,错落有致的花道作品,沿着清水穿流的石板,逐级摆放至六层楼高。手持请柬的晴瑠,抬头仰望阶梯顶端。
黑色岩石散落石英砂粒,交叠构成十字架。在干枯羽裂的棕榈和菖蒲叶片的映衬下,深红芍药、淡紫铁线莲和洁白杜鹃,仿佛涅槃燃烧的焰火。
十字架下,小姐亭亭玉立,一袭纯白的色无地素净古朴。蓝白双色的腰带,完整织染葛饰北斋画作「富岳三十六景」的「甲州石班泽」。
脚踏的足袋草履,同样雪白无垢。
草履之下。
没有头套纸袋,父亲的身躯,镌刻贴合小姐足形的完整红斑。
——父亲?
「晴瑠……」
尽管虚弱,确实是父亲的声音。
晴瑠眼前,天旋地转。
自己亲眼见证火化的父亲,毋庸置疑复活在她的面前。
泪水飙出眼眶。
「爸——!」
晴瑠冲上前去,跪坐在地,伏身抚摸父亲的面容。
不是伪装,不是虚幻,不是梦境。父亲真真切切,存在于现世。
宛如穿越时空,她的确回到了那个时刻。
「晴瑠姐姐,重新作出选择吧~」
皎白的手臂负在身后,小姐嫣然一笑,
「是和父亲一起安稳生活,还是,一起追寻,苦等的幸福那?」
「晴瑠——」
父亲焦急地嘶吼,
「别这样!你才过成人礼,还有大好的未来!」
晴瑠温柔地抚摸父亲的面容,泪水潺潺而下。
「别担心。」
她伸臂脱掉上衣,摘掉胸罩。
于是他看到了,自己女儿赤裸的乳房。
还有触目惊心的,刀剜一般的鲜红斑痕。
过敏的印记。
「我是你的女儿,我绝对不会牺牲你。」
「晴瑠……晴瑠……」
「爸,该轮到你让我复活了。」
「晴瑠——!!!」
他试图举起手臂,搂抱自己的女儿。
没有任何力气。
他哭了,仰头痛哭,泪水模糊了他的视野。他再次试图举手,抚摸晴瑠乳房的红斑,就像晴瑠最初对他的关切。还是没有任何力气。钻心的悲痛轰击他的大脑,黑色的十字架焰火熊熊。他用力眨眼,挤出泪水,但他确切看到了:嫩绿色的花茎从晴瑠乳房的红斑钻出,向上蜿蜒生长。乳白色的铃兰纯洁无垢,兀自迎春,盎然绽放。
(完。)
猴面包老师,我滴超人✪ω✪ 虽然我感觉我没看懂。。。。( ✘_✘ )↯有点深奥
确实好看!! 尤其是最后结局的部分,应该说不愧是面包老师!!
(不过前半段很多展开也是真的好用…!!虽然不确定是否有更多我不了解的老电影致敬,但是过敏痕迹的那一部分很色~!)
不过请允许我吐槽:到底是谁说写m文不能反人类的?
查了一下,芙洛拉是花神,但个人学识浅薄,除了最后不知道在这篇文章里除了最后的痕迹的“隐喻”环节外有没有什么典故的引用。
然后是人设吐槽,如果说La Douceur de vie的大小姐更温柔 一点,这篇文章大小姐就感觉更乐子人一点,受人宠爱的芙洛拉当然知道女儿会迷上自己,观看两个人一起堕落的结局正是她期待的,真是恶劣的女人呢,话说猴面包佬的文章的女主人设都这样感觉都雾蒙蒙的猜不透,这也许也是非大小姐第一视角的缺憾与好处吧
然后是能力猜想,感觉大小姐三个能力,一个是魅魔似的魅力,一个是给被自己魅惑的猎物打上标记,猎物就算是死也无法逃离,最后是吮吸猎物的身体,思想灵魂来供养自己(通过初见时的假山暗示和最后的女主结局推断),
最后是剧情的一点想法,果然还是有点害怕这种剧情w,既没有La Douceur de vie的特别对待,也没有play time里大小姐的先妻再夫行为,属于是想在玻璃渣里找糖吃都做不到😭,导致本篇我感到的微妙的大小姐非人感和恐惧大过了色色的欲望(而且色色也确实相对少),最后主角都只获得了虚假的幸福,抛弃了自己的思想,作为地毯最后迎来被报废的结局(也许大小姐宽容点还会修好了放生?但果然也还是回不去了吧w)
就这样把读后感敬上